第106节

作品:《汉鼎余烟精校版

。那是一个时辰之前的事,之后没见他有任何行动。他本人和他的部属们……一切正常。”

  “好。”辛彬点了点头。

  此前数日里,陈兰四处勾连各家宗族,行迹可疑的很。这样的行动,使得辛彬感到强烈的威胁,所以他认为:绝对不能给陈兰机会,要将祸害捏死在胎中。却没想到,孙刘两家使者到来以后,陈兰反倒老实了。

  “既然刘豫州麾下的大将赵云,已经亲自带领精锐赶往擂鼓尖,想必前线战局将有转机。如果小郎君立下击退曹军的功劳,自然就有拥有相当威望,足以继承宗主的事业,维持庐江雷氏的声威不堕。或许陈兰看明白了这一点?”谢沐思忖着道。

  “那么……再等一等?”辛彬犹豫道:“毕竟淮南豪右联盟乃是一体,真要在使者们眼前杀到血流成河,其实也不好看。”

  “等一等吧,等一等。”雷定点头道。雷定是雷绪的族亲,因为这个身份才成为领兵的曲长,虽然体格壮硕,但本身并非勇猛善战之人。此前辛彬说要突袭陈兰营地,杀死陈兰,雷定其实颇有些惊惧。他根本不觉得此刻在场的四个曲长之中,有谁会是陈兰的对手。

  辛彬沉吟不语。

  就在今日午前,他还杀气腾腾地说要先发制人,用陈兰的首级震慑各家豪族,可事到临头,他又犹豫了。他提出的理由是,赵云领兵往前线增援,这个情况是事先没有想到的,所以应当再看看局面的发展。

  其实辛彬知道,自己只是害怕了。

  终究自己只是书生罢了,本是个处置寻常琐事的家宰,现在却被逼得成天与人勾心斗角,还要盘算厮杀火并,究竟那种选择是正确的,谁又知道呢?

  “刘灵,你继续盯着陈兰,保持戒备。”辛彬终于道:“如果陈兰别无异动,那我们就先等一等。”

  刘灵愣了愣,连声称是。

  或许因为帐幕中实在太热了,他满头大汗。

  ……

  然而陈兰并不在营地里。

  他也并没有被任何人盯着。

  此刻他端坐在冯熙面前,翻手拔出一柄短刀,自刺己臂出血。

  鲜血沿着粗壮而多毛的臂膊一滴滴流淌下来,有的滴落杯盏之中,有的滴在案几上,慢慢地洇成一个个深色的小团。

  锵然声中短刀归鞘:“子柔先生,我们共饮一杯?”

  冯熙眼皮微跳。

  “这就不必了。放心,只要陈将军能够控制局面。我答应的,自然都会做到。吴侯也绝不会亏待朋友!”

  “好!好!”陈兰哈哈大笑,举起杯盏,仰头一饮而尽。

  第0082章 先发制人

  陈兰大摇大摆地踏出藤萝灌木茂密如缠的山谷。

  他部下的数十名扈从甲士立即簇拥上来。

  而原本守卫在谷口的持戟哨兵们竟然站在原处,仿佛什么都没看到。

  陈兰嘿嘿一笑,毫无顾忌地向哨兵们吩咐道:“我留了陈朗在内,他若有事进出,诸位不要拦阻。”

  陈朗是陈兰的亲信下属,常常代表陈兰往来联络豪族,这些哨兵们也都认识的。

  一名哨兵首领微微颔首,却不答话。

  陈兰呼喝着扈从们,策马奔出。

  凉风吹拂在陈兰的面庞上,却让他更加觉得热血如沸,吐息如火。

  他忽然觉得,辛彬真是愚蠢。

  淮南豪右联盟的核心,是陈氏、雷氏两个豪武家族。这两个家族中,都有多人参与地方割据政权的军事行动,素来以家风刚勇自矜。而陈兰曾与雷绪的堂兄雷薄同为仲氏天子袁术的麾下大将,又多年活跃在淮南各处战场,其雄武的声望在基层将士中极具号召力。

  这种号召力,源于乱世中士卒们对勇猛好斗之人本能的敬仰,士卒们下意识地遵从他们看得到的强者,服从曾经在战场上与他们并肩厮杀的人。这根本不是辛彬之类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所能想象。

  辛彬高踞于雷绪身侧,自以为在大帐之中即可操纵数万人众,其实完全错了。他能操纵得了谁?又能蒙骗得了谁呢?

  但是这挺好的,辛彬的错误,恰恰是我陈兰的机会。

  在约定与辛彬一同会见孙刘两家使者的时候,陈兰就撤回了往前方去踏勘道路的人手,转而将部众集中在了一处距离使者不远的山坳中,并且遣人召集与自己亲善的各家宗族首领。

  此时他再度发出号令,紧急召集散布在各处的有力部下们。

  半个时辰以后,众人匆匆聚齐。

  陈兰的大帐以外,部曲往来巡逻,严密守备。陈兰高踞大帐中的主位,座下两侧,排开交好的宗族首领五六人,曲长、都伯等八九名,座前则是着意恩养的骁勇之士二十余人。这些人满满当当地塞满了帐篷,俱都全副武装,神色肃穆……皆因陈兰突然召集,谁都知道,必定有大事发生。

  眼看众人到齐,陈兰挥手:“进来罢。”

  帐后转入一个士卒模样,满脸疲惫神色的人。

  “此人乃是于建手下的伍长,名叫刘四五,原本跟着于建一起前往六安,与曹军作战的。”陈兰扫视众人:“就在一个时辰前,他追赶到我所在的营地,说他连夜从擂鼓尖逃来,告诉了我几件事。”

  于建乃是陈兰麾下一名曲长,初时雷绪命令各家豪族聚集精锐,前出至六安震慑寿春曹军,陈兰便命令于建领了两百人,归入雷脩的指挥。这个刘四五,也是于建的老部下了,帐幕中的人,倒有好几个认得他。

  陈兰吩咐:“你将对我说的话,在这里再讲一遍。”

  刘四五俯首道:“是。”

  他转过身来,面对众人:“四天前,于建曲长在六安战死,当天雷脩吞并了我们这些下属部曲,撤离六安,我便跟着雷脩且战且退。前日晚间,雷脩被曹军大将张辽追击,退至擂鼓尖隘口之前,方与赶来支援的雷远汇合。次日早晨,他们再次与张辽作战,起初还能抗衡,但后来雷脩中了流矢而死……”

  帐幕中瞬间一片嘈杂,有人厉声喝问:“什么?雷行之战死了?”

  “都给我住嘴!听他说完!”陈兰低沉粗砺的嗓音响起。

  刘四五继续道:“是,雷脩中流矢而死,部众大溃。雷远继续指挥作战,且战且退。当他退到擂鼓尖隘口的时候,突然挟持了梅乾,然后怪罪他不用心作战,煽动将士们将之殴杀,又吞并了梅乾的部众。我看他们行事实在凶恶,所以趁他们整顿部众的时候找了个机会脱身,连夜赶来禀报给陈将军。”

  他停下了叙说,看看身前满帐篷的人。

  这时候反倒没人再问他,一时间,每个人都被这连串匪夷所思的消息震住了。

  半晌之后,才有人轻声道:“等等,让我先想一想……你是说,雷脩先死了,现在是雷远那个小娃娃在领兵打仗。然后,雷远还火并了梅乾,把梅乾杀了?”

  刘四五点头如捣葱:“正是。”

  之前说话之人猛地拍打着地面,忽然大声吼道:“可是这谁信啊?啊?你疯了吗?还是耍我们呢?”

  是啊,任谁听到这样的话,都会觉得是说话之人疯了。以小将军雷脩的英勇善战,是那么容易战死的吗?雷远雷续之只是个文弱之人,又哪里来的本事统领部众?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