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作品:《汉鼎余烟精校版

舞的石块似乎密集了些。

  邓铜骂骂咧咧地从弓手背后经过。

  前方十步,就是曹军在第一道栅栏上拽出的缺口。数十名曹军已经楔入这个开口,与尚在坚持抵抗的陈夏所部在狭小区域中殊死搏斗。一眼望去,只见血肉横飞,残肢遍布,鲜血四处喷溅,仿佛把空气都染成了淡淡的红色。

  “稳住!稳住!乃公来啦!”邓铜纵声吼叫,随即沿着栅栏的方向横向突击,猛地撞进了曹军凸出部的后方。

  曹军竭力与正面的敌人对抗,不防侧翼受到强袭,队伍顿时被切成了内外两段。栅栏内部的那一批于是四面受敌,瞬间陷入绝境。

  在如此狭小紧密的作战环境下,一旦被包围,立刻就是万仞攒身而下。在上次进攻中,随张辽冲锋的战士都身着铁质甲胄,哪怕落入这种场合也能稍许坚持。但这一次登上台地的曹兵绝大多数都只有皮质的轻甲,被包围之后,他们几乎没有任何抵挡的机会。

  闯入栅栏后作战的曹兵很快就死伤殆尽。那名双手各持长刀的军官知道自己身陷重围,他疯狂挥舞长刀,大声呼喝着,只想再多砍死一个敌人。可是邓铜等人从四面八方围上来,他的长刀能碰到的,只有敌人密密麻麻的武器而已。

  邓铜觑个空隙,从军官背后迫近,挥动大刀直劈在他的后脑。沉重的刀刃被军官的皮盔和坚固的头盖骨挡住了,未能深入;虽然血水像瀑布一样沿着头颅和脖颈流淌下来,可那军官只嘶喊了一声,依旧在徒劳地乱舞着双刀。邓铜骂了句,双手横向挥刀,这下正正地切过后颈,割断了他的颈椎。于是那军官瞬间颓然栽倒,扑在污泥地上,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当栅栏后的曹军被围攻时,跟随着邓铜分割敌阵的刀盾手们,则面临后继曹军的猛烈攻击。曹军盯着栅栏的缺口猛冲,就像是泛滥的洪水,不断冲击着堤坝破损处那样。

  负责支撑栅栏的甲士连续出现死伤,负责掩护邓铜背后的刀盾手很快就抵挡不住了。眼看身后的队伍动摇,邓铜反身又往栅栏的缺口处冲去,沿途格挡了几支箭矢,随即就像暴怒的猛兽般站在缺口处大声咆哮厮杀。

  眼看邓铜如此勇猛,稍后方的雷远不禁赞叹一声。

  郭竟也颔首道:“邓曲长确实凶悍。”

  贺松看了眼雷远,向郭竟道:“郭曲长有所不知,老邓看起来只是粗猛之人,其实作战经验极其丰富,是真正的好手。你想,他在冲杀之前的短时间里,就已经对甲士、弓手作出了有效的部署;他自己带人突进的方向,也是曹军的薄弱之处。换了别人在场,未必能做到这程度。”

  郭竟眯眼看了看战场,又想了想:“果然如此。”

  雷远也在盯着战场。论起战场经验,他较之于宿将或者尚有欠缺,但至少能看得明白,随着邓铜加入战斗,第一道栅栏的局势略微稳定了片刻。借着这点时间,一队队的将士们在箭矢和飞石的掩护之下有序后退,在第二道栅栏处重整了队列。

  第0073章 败北

  邓铜拼死作战,因为他抱着赎罪的念头,某种程度上,根本是在求死。

  长期以来,邓铜都是小将军雷脩最坚定,也是最激烈的支持者,昨天雷脩的战死,对他的打击超过其他人。邓铜只觉得,若不是自己在面对曹军的时候作战失利,小将军本不必亲自厮杀,也就不会被莫名其妙的流矢所害。强烈的负疚感折磨着他,使他无颜面对他人,更无颜面对自己。

  抱着这样的念头,邓铜几近癫狂地厮杀搏斗,完全不考虑自身安危。他和他的部下们与曹兵剧烈的进退攻防,有时候,他们彼此抱团护持着与曹兵对抗;有时候,他们又与曹兵互相冲击,导致队伍重新割裂。

  曹兵们舍死忘生地冲进栅栏之内,每次冲击或者造成邓铜所部的死伤,或者就自己战死。而每一次,邓铜等人又用更加凶猛的反击,把曹兵重新驱回栅栏以外。

  所有人都杀红了眼,他们的脑海中不再有畏惧和犹豫,而只剩下烈火熊熊般的杀意。两军疯狂绞杀在一起,起初,穿着草鞋或者皮靴的脚还密集地踏在被鲜血濡湿的地面上;不久之后,他们就不得不踏着同袍或敌人新死的躯体战斗了。

  邓铜本人骁勇,他的部下们也坚韧敢战,随着战斗的延续,曹军仿佛就像上一次进攻那样,渐渐的后力不继了,他们投入到栅栏缺口处的兵力慢慢的减少。

  雷远听得到站在身后的樊丰松了口气,低声说道:“好了,好了,你放心,别怕,我们能赢。”

  旋即他又听到李贞有些恼怒的话声:“不用你说,你住嘴!”

  樊丰的年纪比李贞要大五岁,但这小子总有些跳脱轻躁,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而李贞这几日里却越来越稳重了,成天跟着雷远,却绝少言语。

  “这样不行……是不是该让邓铜略微后撤一点?”雷远微微皱眉。

  邓铜并非不得力,甚至可以说,他太得力了一点。分明此番的作战计划是层层阻截,诱敌深入……如果邓铜直接把曹军逼退,那便没什么诱敌深入了。曹军一旦退走,下一波进攻又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所有人被牵制在这台地上坐视时间流逝,这不是雷远需要的结果。

  然而,在两军猛烈对抗的时候,后退与失败只有一线之差,而失败和崩溃又只有一线之差,想在敌前后撤哪有那么容易?

  “不用……邓铜马上就要顶不住了!”贺松忽然厉声道:“所有人戒备!”

  郭竟几乎瞬间反应了过来,他的脸色变得铁青:“钩索!他们用钩索!”

  曹军队列中有不少人手持铁钩、身负长索。曹军正是用这些钩索将第一道栅栏拉倒了两面,从而打开了进攻通路。

  但是,拉倒两面栅栏使用了几具钩索?四具?五具?还是六具?曹军携带的绝对不止这些!既然还有更多的钩索,又未曾使用在战场上,他们究竟拿这些东西来做什么用处?

  天柱山中有二十余里蜿蜒斗折的山道,但真正紧要之处,是擂鼓尖隘口,也就是台地前这道陡峭狭窄、仅容两人并肩攀援的石梯。攻方一旦进入台地之后,再怎么勇猛作战,后继兵力终究无法迅速跟进,于是便难免再而衰、三而竭,最终被反推下台地。

  曹军此番携带的大量钩索,真正作用在此。当最前方的将士奋勇作战时,许多携带钩索的士卒则集中在石梯沿线,他们用大锤、重斧等武器,将铁钩一一钉入石梯侧面的岩缝中,再将长索垂下,崩紧以后捆绑在下方的铁钩上。如此,便在石梯旁架设了一道护栏,使得攀登在石梯上的曹兵有辅助借力之处,与此前只能靠双手抓握岩石的状态大不相同。这一来,他们通过石梯的速度较之先前加快了何止两倍?

  但曹军并未因此而改变前期的作战方式,直到在栅栏上打开缺口,曹军投入的数量始终是数十人接近百人,与此前并无不同。而后继部队就像上一次进攻那样,聚集在石梯尽处,用盾牌搭起一个小小的鹤翼阵型。

  由于盾牌的遮蔽,包括雷远在内的每个人都没有注意到曹军此番聚集起的数量远超此前,直到贺松忽然注意到了这一点:盾阵后密集的曹军数量,已经不是盾牌能遮蔽住的了!

  所有人都明白,当这些集中在盾牌掩护后的曹军投入战斗时,那必将是一次势如雷霆霹雳的猛攻。

  “所有人起身!检查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