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作品:《小阁老精校版

行了礼。赵守正本就没什么架子,落难之后就更是一团和气,自然客气的拉起高铁匠,和他亲热的说起话来。

  赵昊则跟高武,对付起那几条墨鱼来。他在地上搁了个碗,然后颇有先见之明的站在远处,让高武将墨鱼肚里的墨汁挤到碗里。

  只见高武双手攥住个墨鱼,双手使劲一捏,噗嗤一声,乌黑的墨汁便喷了他一身。

  “你且轻点,它就不会喷那么猛了。”看着高武脸上身上都是墨汁,赵昊颇有些幸灾乐祸。

  高武用袖子抹了把脸,然后依言控制好力度,这次果然没喷得到处都是。

  几条墨鱼全都挤过一遍,也才只得到了大半碗黑乎乎的墨汁。

  赵昊让高铁匠将没了墨的墨鱼收拾出来,给赵二爷用韭菜炒了下酒。

  他则端起墨鱼汁,招呼赵守正进了东间。

  ……

  堂屋东间是赵守正睡觉的地方,还支了张三条腿的破桌子,权且充作书桌。

  赵昊将碗搁在桌上,又铺好了纸笔,然后拿出本今日随手买的医书,在那里现场翻找起来。

  赵守正拿着笔,奇怪的看着赵昊,不知他又要搞什么名堂?

  “嗯,这个看起来甜甜的,这个也像……”没多会儿,赵昊便找了几个中意的方子,犹豫着该用哪个?寻思片刻,他便不负责任道:“那就大杂烩吧。”

  说着,他让赵守正,蘸着碗里的墨鱼汁,将那几份药方上的药材,掐头去尾、打乱顺序,用小楷抄在一处。

  赵守正一边抄,一边笑道:“想来宗师出题时,便是我儿这般作态。”

  赵昊不禁莞尔,心说这个笑话倒是难得不无聊。

  那些八股文的截搭题,可不就是把牛头马嘴缝在一起吗?

  不一会儿,赵守正便按照赵昊的吩咐抄满了一张纸。

  赵昊惊喜的发现,父亲竟然写一手漂亮的馆阁体,看来这些年的功夫,倒也没白下。

  赵守正也满意的端详着自己的手笔,忽然眼前一亮道:“这墨鱼汁居然比徽墨还要乌黑发亮,感觉写出字来,比平时要清晰美观呢!”

  说着他欣喜的看着赵昊道:“我儿又找到发财的门路了?这种墨汁肯定可以卖个高价的!”

  “那就等着吃官司吧。”赵昊撇撇嘴,不顾赵守正惋惜的目光,将剩下的墨鱼汁全都泼到了窗外。

  第三十九章 报复心极强的赵公子

  待赵昊吹干墨迹,将那张纸小心折起收好,赵守正才伸手谄媚道:

  “儿啊,再侮辱为父两下吧?”

  赵昊闻言大吃一惊:“请父亲写字,还要润笔费吗?”

  “那倒不是。”赵守正讪讪笑道:“后天不是初一休沐嘛,为父准备去参加个文会……”

  按国子监规制,监生惟朔望给假,余日皆升堂会讲、复讲、背书,轮课以为常。简单说,就是每月只休息初一、十五两天,其余时间都要上课,课业强度堪比高三学生……

  赵昊见赵守正每日披星戴月,上学十分辛苦,闻言便道:“好容易休息一天,在家歇着多好?”

  “那当然好啦,可科考在即,为父还得临阵磨枪,不然愧对我儿。”便见赵守正义正言辞道:“后日那文会,乃雪浪法师主持,规格十分之高。”

  赵昊微微皱眉:“哦,竟是那个浪货?”

  那位晚明第一诗僧雪浪,可是晚明笔记上的常客。赵昊知道他跟利玛窦辩论过,还是‘水太凉’的老师。虽是个和尚,却喜欢锦衣美食,与秦淮河名妓关系匪浅……总之,人如其名,是个浪的不能再浪的僧人。

  “我儿为何如此菲薄雪浪法师?”赵守正不解问道:“他虽是大富人家出身,可自愿受戒出家,精研佛法。年仅十八便博通内典,分座副讲,成为华严宗一代法师。”

  “他要是正经和尚,又开什么文会?”赵昊却反问道:“正经和尚有开文会的吗?”

  “呃,这也是情有可原。”赵守正显然很崇拜雪浪,忙替那和尚解释道:“这不年前大报恩寺遭了雷火,虽然琉璃塔身无碍,但各殿画廊多有焚毁,雪浪法师立下宏愿,要重修大报恩寺,这文会也是为了募捐才会举行的。”

  说着他悠然神往道:“雪浪法师非但精研佛法,还执金陵诗坛之牛耳,可是往来无白丁的。若非是为了募捐,像为父这种老监生,是没资格往他跟前凑的。”

  “还说是正经和尚……”赵昊哂笑一声。

  赵守正见赵昊颇不以为然,便不再坚持道:“那我就不去了……”

  说完他又开心道:“能睡个懒觉,也是极好的。”

  话音未落,却见赵昊将两锭十两的官银摆在了桌上。

  “嘿嘿,就知道儿子最疼爹……”赵守正嘿嘿一笑,伸手想要捞钱。

  赵昊却按住那两枚银锭,笑道:“父亲得再帮我个忙。”

  “当然没问题!”赵守正拍下胸脯,又有些羞赧的挠挠头道:“不是为父自夸,为父最擅长的是帮倒忙……”

  “父亲不要妄自菲薄,是人就有他的用处。哪怕是他身上的缺点,只要用对了地方,一样能有奇效。”赵昊安慰着父亲。

  “为父怎么听完,更加难过了……”赵守正讪笑两声,才想到问一问,儿子到底要自己干什么。

  “明天你就知道了。”赵昊却不想现在就告诉他:“明天咱们去个地方。”

  “明天还要坐监呢……”

  赵昊便略一沉吟道:“父亲偶感风寒,明日请范世叔帮忙告个假吧。”

  “我好好的,哦……”赵守正顿一下才恍然道:“你想让我请一天假?那倒无妨,只是我之前缺课太多,那苟学正心里,八成又要记上我一笔了。”

  “不打紧。父亲午后就能回去坐监,到时在课堂里多咳嗽两声就是。到时那苟学正非但不会训你,还会认为你,果然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赵昊给出了经验之谈。“说不定,就会选择原谅你。”

  “妙哉妙哉,好主意!”赵守正眼前一亮,却又难免奇怪道:“我儿怎么像坐监多年的老前辈一样?”

  “呵呵……”赵昊无言以对,心说论起念书的时间,我也不比你少几年。

  ……

  第二天一早,高武便按照赵昊的吩咐,花了两钱银子将那沈老瑶的马车租来半天。

  按说租马车不要车夫,起码得给几两银子做押金,车主才放心。但沈老瑶有心巴结小财主,居然没要押金,还一个劲儿自告奋勇,说可以帮着搭把手,高武自然不会答应。

  戚家军南征北战,高武骑马驾车都是行家,他侧身坐在车辕上,娴熟的控着马车,载着父子俩往南而去。

  马车穿街过巷,不一时过了钟鼓楼,依然继续南行了好久,才缓缓停了下来。

  赵守正下车,看到那座熟悉的大石桥,才奇怪问道:“这是要去户部街?”

  “对。”赵昊点点头,也跳下车来,活动着筋骨道:“去上次父亲去过的地方……”

  “你说德恒当啊……”赵守正顺口答一句,登时满脸羞臊道:“原来你小子都知道了?”

  “呵呵。”赵昊含混过去,将一个信封递给赵守正道:“这就是我让父亲办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