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前所述,为了将来的诏安大计,需要三管齐下、三手都要硬:军事威慑、利益诱惑、天命忽悠。

  军事威慑不关李素屁事,但利益诱惑方面,李素这个别驾还是可以打杂一些准备工作的。

  “去,你本来钱粮账目就顺手,趁着蔡伯喈还没来,你先帮忙运筹打探一下叛军的粮草情报,想想看如何让叛军相信公孙瓒的军粮能撑得比叛军久、从根子上打击叛军坚持围城打援的信心与决心。

  你用推算的也好,细作刺探也好,手段我不问,我只要结果。如果要派细作,自己想办法,或者从刘备那儿要细作。打听完之后,再琢磨琢磨有没有什么此消彼长的计策,可以打击叛军后续征收粮草、或者为公孙瓒续粮。”

  刘虞的吩咐,大致就是这个意思,算是一个插曲的日常小任务吧。

  但李素也不觉得意外,也不推拒。作为前世学外交的人,他知道谈判之前的情报准备工作和威胁造势,也都是外交人员应该操心的事情。

  看看人家美国佬,国务院和CIA的人经常旋转门交换,两个部门的人都能交叉任职,就知道很多外交官和特工之间的界限是洗不清楚的。

  既然这一世当了别驾,又因为数学和钱粮能力不错、全方位受刘虞信任,那就表现一下呗。

  李素也知道历史,知道按照原本的发展,刘虞最终派去申斥丘力居的使者,可是把伪弥天大将军张纯的首级带回来了。

  自己这一世,到时怎么着也要让丘力居把伪帝张举的首级献上,才算超额完成任务吧。

  那么大的功劳,当然要从头到尾好好运筹,将来好吹一辈子,让所有同僚一辈子说起这事儿,都引为毫无瑕疵的美谈。

  而不是将来被人吐槽“李素这人,那次虽然建了经天纬地的旷世奇功,但也赖他运气好”。

  运气?不存在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你李哥运筹得当,算无遗策,准备功课做得细!

  ……

  还别说,李素这人,尽管还是第一次为全局大外交做情报准备。

  但只要他认真起来,兴奋起来,愿意一展前世学无所用的屠龙之技,还是很快就有斩获了。

  他知道,将来威慑的重要筹码,就是敌我两军的军粮储量对比,谁先预期会饿死,谁就心虚。

  所以李素接手后的第一个心思,就动到了确认公孙瓒的真实存粮情况上——他知道,要给被十几万人团团围困的管子城送军粮,那是不可能的。

  但李素前世看过《后汉书》,依稀记得公孙瓒被围困管子城这事儿,似乎翻篇横跨了两个年头,最后才粮尽。

  从现在官方查到的钱粮文档来看,管子城的粮食也不该只够公孙瓒吃两三个月。

  李素知道后来公孙瓒和刘虞是有矛盾的,就怀疑公孙瓒在让下属突围告急的时候,是不是报忧不报喜做了手脚。

  幸好,公孙瓒拍到蓟县求救的信使、也就是之前杀出重围的那个名叫文则的勇士,因为回不了管子城,把告急密信送到之后,这一个月来一直就在蓟县军中听候调用。

  李素就轻描淡写找了个借口,说是生平最喜欢跟万夫不当的勇士结交,拐弯抹角把文则请出来,好好喝了一顿酒。

  那文则好歹也听说了李素跟典韦、关张之类勇猛著称的中层军官关系不错,也不疑有他。这么一个没有城府的武夫,很快被李素灌醉后套出实情。

  李素从文则那儿知道,公孙瓒让他突围时原来把城中的两万百姓也驱赶出城了、文则是跟着百姓潮混出城的。

  于是李素立刻判断出:公孙瓒确实是抱了“会哭的孩子有奶喝”的心态,在制造恐慌讹诈刘虞呢。

  李素立刻把这个情报上报。

  “使君,公孙瓒夸大了困难。我算了笔账,他的粮食吃到明年开春是没问题的——原本是只能吃到九月,但那是两万多人一起吃的情况下。现在,城里事迹只剩五千人了,两万人的粮食给五千人吃,可不就能吃到开春了么?赶出来那两万,也被围城部队招募从贼居多。”

  “什么?公孙瓒居然驱赶百姓、使之被迫从贼?就为了节省城中粮草?”刘虞听说这个消息时,也是震惊得目瞪口呆。

  他天性还算仁义,所以根本想不到那种杀红了眼的冷血将领会做出如此刚毅果决的决策。

  李素连忙提醒:“使君,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公孙瓒也不知道那些百姓会被叛军收留,他只是希望此消彼长减缓耗粮——这条情报的关键,在于到时候谈判前,让叛军知道我们知道管子城里不缺粮,我们知道公孙瓒一时半会儿饿不死。”

  刘虞也很快冷静下来,叹道:“对对,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伯雅,你做这些细作准备的活儿,也有一手啊,普天之下各州刺史的别驾,我看没有哪个有你这般精熟了。你来幽州,真是幽州之幸。

  公孙瓒这边,就这样吧。叛军的粮草可支用多久、有没有算计清楚,可不可以想办法削弱,这些问题可都有眉目了么?”

  李素胸有成竹:“这几日还没来得及细想,不过昨日渔阳都尉张南听说这事儿如今交我负责后,建议了一条计策:说是往年遇到这种与叛乱胡酋相持耗粮的局面,可以派出兵马趁着敌军空虚、越境进入右北平郡境内抢收军粮、割麦烧田。

  如此,至少使敌我辖区交界的粮食,少被叛军收割一些。他还说,如果边地防务薄弱,甚至要连我军控制区边缘的麦子也提前割了或者烧毁,坚壁清野以免资敌。不过,我总担心,使君会觉得残忍虐民,故而对此计尚不敢自专、留档未用。”

  刘虞果然听了很生气:“什么叫往年遇到胡酋叛乱也是如此?怕是郭勋、陶谦任刺史时是这样放纵的吧!我当年当刺史时,还能让胡人反了?

  安天下当以百姓为重,就算要坚壁清野,也不能害百姓粮食绝收、白白饿死。没了这季麦子,百姓休说熬不过来年春荒,恐怕连冬天都熬不过了。”

  刘虞毕竟是爱民仁义之人,怎么想都下不了“让沦陷区百姓跟叛军同归于尽一起饿死”的狠心。

  趁着麦子还没熟,就把边境各县的麦田不分敌我统统烧掉?那也太歹毒了!

  李素想了想:“那这样吧,我亲自下去视察一下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变通之法,最好是既不饿死百姓,又能饿死叛军。”

  刘虞无奈而无望地微微摇头:“既饿死叛军、又不饿死百姓?这怕是痴人说梦了。罢了,我也知道此事太难,我也迂腐,办不成也不能怪你,尽人事听天命吧。”

  李素连忙安慰:“使君仁德爱民,不忍百姓饿死,怎么能说是迂腐呢。有使君的仁义感召,属下只觉浑身充满干劲,思路迅捷,说不定下去看看,真能找到解决之道呢。”

  听李素这样归功于领导的彩虹屁,饶是刘虞阅人无数、早已免疫谄谀之言,也是被拍得飘飘然浑身舒泰。

  谁让“爱民仁德”这个标签,素来是刘虞内心最引以为傲的呢。

  “那……就辛苦伯雅了,敌我军粮损益之类的谋略,确实需要下去好好看看,空想是想不出来的。”

  ……

  要下基层调研,身边就得有兵保护。

  李素从刘虞那儿回来,只好再去找刘备借人,说是要几百亲兵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