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就在襄邑安顿下来,反正也就隔了几十里地。

  襄邑濒临睢水,遇到点事儿可以直接上船抵达官渡、酸枣,下船后就可以直接进虎牢关,那是最安全不过的。

  自从中平元年黄巾贼起,至今还没见过哪路乱贼能攻破虎牢关威胁到京畿重地呢。

  蔡邕一想圉县老家的房子也几十年没住了,估计破败不堪,就从谏如流,在顾雍的赞助下,于襄邑县城内另弄了座院子。

  过几天,等蔡邕彻底重新适应了陈留这边,顾雍还是要回老家的。

  ……

  蔡邕在院中弹了会琴,约莫小半个时辰。

  院外有访客叩门,蔡邕的家仆过去问了来路,入内通报,说是中山李素来访,专为之前顾雍指证著书冒名一事而来。

  蔡邕既然知道前因后果,倒也没觉得对方来的突然无礼,直接吩咐开门。

  李素带着四个亲兵,提着礼盒入内,而关羽和典韦都留在门口,没有进来。

  关羽是不喜欢跟名士打交道,会觉得别扭,才坚持不进来。宁可在推礼物来的牛车上睡大觉。

  顾雍听到有访客,也匆忙从厢房出来,发现是李素,有些尴尬,就一声不吭站在蔡邕身后。

  李素也不客气,跟蔡邕拱拱手,直接挑明来意:“《孝义录》冒名之事,不知蔡公是否已经知晓?久仰蔡公之名,不期在如此境遇下邂逅,素深感遗憾。

  那事本是钟繇所为,素也确有默许放纵之嫌。不过我们如此行事,也是为了宣扬善行义举,牟利并非本意。今日便以多售《孝义录》所得之利,置办赔礼,以示公心。”

  说着,他一挥手,亲兵立刻打开礼盒,第一个只是鹿脯、美酒,分量倒是不少,不怎么值钱,但读书人表示尊敬一般都得准备这些。

  后面一个才是值钱货,放了一套玉器,以及十枚金饼。

  哪怕《孝义录》因为冒署了蔡邕之名多卖出去十万卷,这份礼物也不算亏心了,何况如今才卖出去四五万卷。

  金饼少于十枚,礼盒都摆不大气,不整齐,对于李素这种略微带点强迫症的来说很不舒服。

  “君子言义不言利!此事我本就没有计较,你拿钱是什么意思?”蔡邕微微变色,这不看不起人么?

  李素诚恳顿首:“绝非以利诱蔡公,只是使蔡公见证我此前默许之举,并无牟利之心。蔡公若是不愿此物污浊了清名,我也可收回金饼,异日以蔡公所著道德文章,刻印十金之数,广为散发。”

  这个条件着实让蔡邕微微动容,扭过头去,清高辞让道:“那是你的事,这金饼我不能收。”

  李素一撇嘴,亲兵就拿走了金饼,只留下鹿脯美酒和玉器。

  蔡邕松了口气,这才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面前这个年轻人,不仅是朝廷重臣的属吏,也是如今颇有手腕的书商、还是发明雕版印刷术的家伙。

  李素的身份太多了,让初见他的当世大儒文豪,也有些不知如何面对。

  然而,就在蔡邕以为摆出了足够清高、能够占据主动权的交谈位置之后。

  没想到李素却是步步紧逼,一点都不跟他客气,下一句话就直接让蔡邕颇感压力:

  “既如此,不知蔡公赋闲这些年,可有甚传世之作、配使我刊印?素虽久闻蔡公之名,深知蔡公早年受十常侍之排挤、党锢之牵连,不得为官。

  但自中平二年以来,党锢已迟,蔡公却迟迟不思报效朝廷,也不著书惠及万民,素深以为惋惜。”

  这句话着实如同利剑,让人无法回避,蔡邕顾雍闻言,都瞬间变色。

  李素也着实是不按套路出牌了。他前世穿越之前,也看过不少穿越小说,别的位面的主角,到了蔡邕面前的表现,着实可谓舔狗,只为馋他女儿的身子。但李素每次看到那种情节,就嫌恶跳过,觉得不过是吊丝意淫罢了。

  他上辈子就是有智商有阅历的人士,怎么可能代入得了那种无知舔狗呢。

  所以他这次来找蔡邕,定位就是四个字:相互利用。

  不管将来是什么身份利用,是否可能要先蹭流量假装师生关系,那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李素绝对不会为了女人当舔狗。哪怕对外看上去他尊敬蔡邕,实际上他才是那个提线提供核心竞争力的。

  如果蔡邕在学界的名声不能为他所用,他还是可以扶持其他备胎的。

  他的底气,就是后世接受的顶级精英外交官教育中的“正统论”学识。

  以及他如今已经通过他的文辞、言论,为朝廷立过大功这个事实——羌渠单于肯出兵帮助汉室,就是他李素的功劳,这个功劳是掷地有声的,不怕跟当今任何文人比实打实的贡献。

  为了快刀斩乱麻,还是速战速决摆明合作姿态的好。

  他此言一出,蔡邕还没说什么,顾雍先沉不住气了,他直言不讳地说:“宦官当道,纵然朝廷解除党锢,但我恩师与宦官素来结怨甚深,岂能复出为官徒惹羞辱?

  恩师这些年在吴郡授学,蒙其惠者多矣。文章亦多有著述,只是恩师低调,不曾示人传抄。尔辈虽创些许雕虫淫巧之技,倒也使书籍便于传播。然于立德立言又有何功绩、文章著述又有何创见,敢出此狂言?”

  李素闻言,不禁哂笑:“顾兄怕是久居吴郡,不知朝中时事吧——某有何功?你若是听闻天子明诏、刘幽州表章,便不会有此一问了。

  大将军何进劝诱南匈奴羌渠单于率兵勤王,羌渠单于迁延不动,我为刘幽州设书一封、陈明利害,使羌渠单于即日幡然出兵,刘幽州以此功表我秩六百石,天子明诏亦以此功特赦免我修宫钱。

  大丈夫读书,当观其大略不求甚解,至于寻章摘句,则世之腐儒也。当此国难之际,使天下人心安宁、四夷稳固,才是大丈夫所当为。顾兄以为我学以致用之能如何?”

  一直淡然看着弟子试探的蔡邕,这才正色直身:“原来李贤侄竟能以利害说服羌渠单于,此功虽不及苏武、班超,却也非同小可。老夫失敬,莫非贤侄所修学问,乃是以纵横术为主?不知师从何人?”

  蔡邕也是没办法,哪怕一开始不想太搭理,等李素把说服羌渠单于的功劳摆出来,他也只好改容待之。

  毕竟无论你的立场是朝中哪一派,以文辞帮助汉人搞定胡人,那都是无差别的文治大功,别的文人想轻视你都很难。

  ……

  关于蔡邕,澄清几点:从178年初到灵帝驾崩,一直在外流亡12年,这一点是无疑的,《后汉书》记载非常明确。

  那些说蔡邕提前回洛阳的,都是一些为了让主角在早期雒阳混官场的文强行编造凑的地图。因为《后汉书》明确写了董卓征辟蔡邕时是“强令州郡征辟”,也就是让州郡当地有关部门来征,不是京师这套系统直接征,那就肯定是在外地。

  (蔡琰嫁人年份史书没具体说,但以情理推理,当是被征辟回洛阳后,为了留后手,蔡邕把女儿嫁出京城。蔡琰生年有174及177两种说法,174相对靠谱,那就是15周岁回到京城,而后嫁人)

  最后,史书唯一没写的,是蔡邕这12年是不是始终在吴郡、有没有回陈留。

  我这里认为,应该在中平二年后到六年之间的某些时间北返了。至于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