块羊肉夹吃了,剩下就丢给家中仆人,自己急吼吼地带着伙计出门。

  仆人虽然没吃到肉,但能喝到淳厚的羊肉炖汤煮的饼,也是非常难得了。主人走后,立刻就端起剩碗稀里哗啦吃完,连羊汤都全部喝尽。

  半刻钟之后,张亮就骑着驴赶到了太学附近那家商铺——他倒不是坐不起车,而是作为商人,一贯要懂得低调。京师豪门太多,商人在城里坐车太过显摆,容易被人惦记。

  到了店门口,他就看到了惊人的一幕,起码还有好几十个太学生在那闲逛。店里存货的《孝义录》应该是卖完了,最后还有两卷也被其中两人买走,但其他没买到的太学生堵着他们不让走,让这俩人暂时当众朗诵,好让大伙儿听听书中讲的究竟是什么事迹。

  那俩抢到最后几本书的买家,怕拉仇恨得罪人,也就半推半就从了。

  一时间,店门口摇头晃脑的读书声不绝于耳,惹得旁边铺子的商人也都侧目过来围观。

  张亮帮甄家打理雒阳的生意还不满两年,雒阳富商藏龙卧虎。甄家在冀州或许是排得上号的豪商,但在京师却也未必压得过顶级的竞争对手。

  所以两年来,他从没见过这种程度的被同行羡慕的盛况。此时此刻,他内心当然是又惭愧又激动:

  “幸亏当初我还想卖个人情给李先生,答应让匠人多印一点呢……生意居然这么好,给甄家都长脸了,回去主母定然会愈发重用我的。”

  心中如是思忖着,他便看到与他同来的一名伙计,押着一批货送进店内,大约又有两三百卷,总算把围在门口的几十个人打发走了。大伙买到了书卷之后,纷纷准备散去。

  张亮趁机拉住一名准备离去的太学生问道:“这位兄台,你们今日怎得如此齐心、都来买这新书?可是听闻了什么商户的宣扬么?”

  那太学生用看无知者的眼神,上下打量他两眼:“你是读书人么?”

  张亮一尴尬,他当然不算读书人。

  但汉朝士人和非士人的衣冠差别也不大,也不像后世科举朝代那样,弄点儿方巾之类只有秀才才能穿的衣服礼制。此刻他穿着还算朴素大气,要假装读书人倒也能做到。

  于是他连忙托词:“小弟是外乡人,初来乍到不明所以……”

  那太学生立刻颇为骄傲:“原来是乡下人,难怪了——你可知,昨日朝议之时,满朝公卿都在议论幽州张纯作乱、渔阳糜烂的事儿。就有人提到上次朝廷征辟的一名平叛官员的孝义之举。

  那人叫刘备,居然为了救自己老家的叔叔、不从朝廷调遣,放弃了外地的官职非要回老家杀贼。满朝公卿都为之感慨,如今我大汉朝正在危机多事之秋,正要弘扬如此忠义之士,以家国为重!

  朝议之后,太常卿亲自嘉许,说要在太学弘扬其义举,将来说不定还要查问士子们的感想呢。子曰: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觉其香。我辈忠义之人,怎能不学这些忠义事迹?”

  说罢,那太学生就拿着买到的书,傲然飘然而去。

  张亮一脸懵逼,震惊久久不散。

  自己当初的瞎几把意淫,居然一语成谶了!

  那李素,究竟有何等手段,竟能让太常卿亲自嘉许他所写的书和事迹?

  要知道,太常卿就等于后世的礼部尚书,也就相当于管礼法和教育部门。

  用后世的话来说,李素就相当于一个初出茅庐、刚写了一点粗浅文章,想要去发表出版、赚点稀饭钱。

  但他的作品,刚上市的前几天,根本无人问津,至少是觉得“当故事读读还行,花钱买就算了”。

  但是,仅仅几天之后,这本书就被教育主管部门的大领导,直接钦定为“人教版”、要求全国教育部门学习。还是读完要写读后感那种、写你从这个先进事迹里学到了什么文件精神。

  这特么能不热卖么!

  京师累积的、上过太学的读书人,怕不有数万之众,难怪太常卿发话之后,第一天上午就卖光一千卷都毫无压力!

  一卷书赚一百多钱的纯利润,一卷纸也要赚三十几钱。这一天下来,恐怕能赚几十万钱。

  钱还不是关键,关键是这背后的人情、能量,以及能掀起的影响。

  “一定要把这儿发生的事情告诉主母和少主,这李先生之能,太可怕了,跟他合作,绝对是天下最赚的生意。”张亮心中,已然把李素敬若神明。

  一个随便写本书就能让教育部门大领导为他站台的存在,富商们还不赶紧下重注抱大腿?

  第039章 上达天听

  雒阳城南,近年来新建的皇家园林毕圭苑。

  正值阳春三月,园中百花明媚,鸾雉翩飞,仙鹤信步于庭。

  时年三十二岁的大汉皇帝刘宏,面色苍白虚萎,但兴致盎然。眯着眼闲坐庭间,享受着一群不着内裳的宫女喂食喂酒、遮阳扇风。

  说起这座园林,还有个不大不小的典故——“修宫钱”这种中平年间新出现的搜刮名目,便是为了修它而巧立的。

  在此之前,早在光和年间,当今天子就确已在西园卖官了。但1.0版本的卖官,还仅限于针对买官上任这种渠道的官员,并不是针对所有人。

  “修宫钱”这种2.0版本的卖官,才普及到“无论是靠本事上任的,还是买官上任的,都得给钱。但靠本事上任的可以打折”的形态。

  不过在刘宏看来,卖官的加剧也是无可奈何,谁让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力逐渐崩坏、那帮地方刁族只是名义上尊奉天子,每年能实际征上来交给朝廷的税钱,却越来越少。

  明知卖官是饮鸩止渴,他也得过且过,不去想将来了。

  而且有一说一,不管卖官的理由是什么,刘宏生活上的穷奢极欲是没得洗的。

  卖官得来的钱,虽说花了一部分在筹建西园新军上。但总的来说,用在富国强兵上的钱,还是远不如造园林浪掉的多。

  “喝啊~唉哎哎,真没劲。”体虚气弱的刘宏,觉得玩啥都没劲,歇斯底里地伸了个很深的懒腰,似乎想把深入胸腔和肋骨的憋闷感驱散掉。

  但懒腰伸完,更大的无力感重新袭来。

  “段珪!”刘宏一阵烦闷,大吼招呼身边的常侍。

  “陛下有何吩咐?”段珪立刻脸赔笑得像菊花,恭敬逢迎等候吩咐。

  刘宏宠信十常侍,已经有二十年了。

  十常侍中的张让、赵忠、蹇硕等核心角色,如今已经不太管伺候皇帝的活儿,而是帮刘宏执掌朝政、军务为主。刘宏身边的使唤人,也就渐渐降低到段珪等数人。

  只不过,张让赵忠也都是人精,即使不在皇帝身边日常伺候,他们也会随时掌握情况,绝对不可能让其他宦官架空自己。

  “近日京城可有什么新奇珍玩、坊间趣事?毕岚造的泉洒都看腻了,也就那样。”刘宏便随口问段珪。

  他口中提到的“泉洒”,是一种类似于后世喷泉、水法的造景,用翻车提水蓄在高处,然后用铜质的鸟兽首或者蛤蟆首喷水洒出。

  这东西是掖庭令毕岚(也是宦官)设计造的,是毕圭苑中今年刚完成的美景。以汉朝的技术,当时设计研制重复了好多次才成功,一座铜喷泉就花费数千万,然而刘宏也就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