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先暗访盘查一番,不可能直奔卢奴县武力解决。

  张郃就驻军城外、还接管了一座城门,而后带着刘备等几十骑进入县城,召王县令与本县几个头面人物叙谈。

  “张司马远来劳顿,不知使君有何要事,我等必然配合。”王县令并不是张纯的心腹,所以毫不知情,对张郃、刘备很是礼貌。

  张郃见状,对刘备愈发怀疑起来:不是说张纯已经把中山郡各县诛锄异己、清理了一遍么?怎的在无极一点动静都没有?还安然允许我等控制城门、入城随便查看?

  张郃便旁敲侧击问道:“近日本县或者周边各县,可有什么贼情异状、兵马调动?”

  王县令一愣,稍微想了想:“滹沱河沿岸的巡哨兵马,倒是在这两日撤走了——府君原先说是要防备常山的黑山贼入境,可近日听说北边靠近幽州边界,又有乌桓人活动,所以撤了防备黑山的人马去防乌桓。”

  听了这个消息,张郃又犹豫起来了。

  刘备和李素在旁边听了这番交谈,也知道张郃是在怀疑告发的真实性。

  李素觉得眼下需要快刀斩乱麻,环视了在场的本县要人,发现甄家的甄俨也在场,就决定从甄俨下手。

  他灵机一动,问道:“甄兄,还记得在下与刘县尉吧?七天前,我们还来吊唁过令尊。”

  甄俨这才注意到李素站在张郃身后,连忙还礼:“当然记得,李兄有何见教?”

  李素:“最近几日,张府君可有派人来无极,查问过刘县尉动向?问得细么?”

  张郃在旁边听着,不明所以,也就静观其变。

  甄俨快速扫了一眼其他人,如实回答:“前天本郡从事许艺来过,专门问了刘县尉行踪,查得还挺细,哦,他还说……还说刘县尉可能是,畏罪潜逃。”

  “不是畏罪潜逃!是去邺城讨个公道!”李素当机立断定了对话的基调,并立刻转向张郃,分析道。

  “张司马,显然张纯是害怕惊动邻郡,所以未曾拉拢无极县官吏兵马,他们并未从贼,也就不明就里。

  而张纯急于追查刘县尉行踪,便是心虚的表现。幸好有这位甄公子急公好义,帮助我们掾转,才得以晚惊动张纯几日!”

  这时候,李素正需要和甄俨相互利用,当然要卖对方一个好了。

  甄俨只要帮他说话,张郃的行动就能更加果断,给张纯反应的时间也就越短,到时候斩获擒拿到的战功也就能更大一些。

  而同时,甄俨说几句模棱两可的话,也不用付出什么代价——因为他只要陈述一些“事实判断”就行了,比如张纯有没有追查刘备、如何追查。

  但这些行为代表着什么、如何解读,那个背后的“价值判断”是不需要甄俨去判断的。

  所以甄俨并不用承担什么“诬告”的风险。

  失败了不算诬告,成功了却能算“协助告发谋反、帮助告发者隐秘逃脱”。

  甄俨虽然年轻,也算是出自官员世家,基本的官场阅历还是有的,所以立刻就知道怎么选了。

  听了李素的暗示,甄俨也估摸出张纯可能是有什么劣迹被刘备告发、被贾刺史猜忌了,连忙把有利于刘备、能证明刘备被追查被排挤的事实细节,都说了出来。

  “看来张纯确实有紧急调动兵马,并且严查刘备……不能再犹豫了,直奔卢奴县吧,只要张纯不敢让我们全军入城、有所推阻,那就立刻动武!”

  张郃心中立刻定计。

  他相信,只要张纯没有集结整个郡的兵马严防卢奴县,靠着他手头的五百骑兵,从张纯手中夺取卢奴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如果张纯要跑,或者公然集结各县人马,靠他的五百骑兵还是不敢追击的,至少要多等一两天,等潘凤的两千大军到齐才行。

  张郃便拱手谢道:“多谢甄少君协助,若果真张纯所犯属实,某定然将此间细节上报潘都尉,潘都尉自会向刺史表明尔等协助之功。”

  说完之后,骑兵也算休息够了,张郃立刻严令全军全速,当天傍晚之前必须冲进卢奴县。

  王县令和甄俨等人目送骑兵远去,心中也是剧震。

  王县令在担心站队,甄俨则是盘算着:没想到帮刘备遮掩了一番行踪,似乎还能捞到一份协助的功劳。

  只是不知张纯究竟犯了多大的事儿,这份协助的功劳又能有多值钱。

  如果结果真的不错,刘备这个潜力股倒是可以好好投资结交一下。

  一想到七天前,自己还把刘备当成一个打秋风的,甄俨便很惭愧。

  第013章 屁股决定立场

  八月初十,傍晚时分,残阳如血。

  离开无极县后,五百骑兵又奔驰了一百里地,终于来到了卢奴县西南方的一处平缓的山丘上。而且,他们一早是从常山真定出发的,因此全天的行程已经超过一百五十里,称得上人困马乏。

  张郃带着刘备等人,登上高坂瞭望县城,顺便喝点水歇口气,进行战前最后的修整。

  李素穿越已经十天,这十天他每天白天几乎都是在马背上度过的,从卢奴到邺城往返一周,整整跑了一千五百里路。

  就算这个肉身的身体底子再差,骑术也算是彻底练出来了。加上这十天每天都有肉食补充,他感觉自己浑身筋肉都紧实了不少,也变黑了一些。

  当然这身体素质跟武将还是远远不能比的。今天一天狂奔下来,他觉得自己大腿内侧那些已经结了老茧的皮肉,又有些二次磨破了,火辣辣地疼。

  张郃瞭望了一下动静,吩咐道:“看起来城中并无准备,别歇了,喝口水,全速冲下去,靠近时再呐喊亮明身份,先控制住城门和主街、直奔太守府。万一守军自始至终不抵抗,我们也不可妄杀。”

  他这番吩咐,显然还对“张纯并未反叛”这种可能性,抱有最后的希望。

  刘备也不觉得这种安排有什么不妥,没有吭声,准备配合执行。

  但李素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张司马,出行前潘都尉吩咐过,要我军配合潘都尉行动。何不四门围定,然后分出一曲骑军喊门入内控制。

  如果张纯据城死守抵抗,我们有五百骑兵巡哨,纵然无力攻城,也可防止敌军弃城突围,将其困死。至于攻城,可等一两日后,潘都尉的大队步兵赶到,再攻不迟。”

  张郃闻言,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哂笑:“区区书生,你在教我打仗?”

  李素:“不敢教司马阵战,只是怕仓促抢城,难免不够严密,使张纯突围逃脱。”

  张郃脸色一变,厉声道:“你当咱袍泽兄弟的命不是命?明明可以偷袭少死些兵士拿下城门,为何要迁延时日先围后打、错失奇袭良机?兵法云下政攻城,那是不得已而为之!

  你口口声声说张纯要跑,可他身为中山相,若是连中山老巢都放弃了,逃走也不过是失了根基的浮萍,能有多大作为?”

  平心而论,张郃这番话从军事角度也不算错,他作为军司马,必须笼络士卒军心,鼓舞士气,不能草菅人命。

  偷袭抢城的机会是转瞬即逝的,如果迂回分兵、四门围定,城里的人真有反意的话早就反应过来了。

  每个人都是屁股决定脑袋,站在张郃的立场上,他只能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