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作品:《道果精校版

经知道我是谁了?”那老人端坐不动,话中有惊讶之意,但语气却稳如泰山。

  这老人正是日前入城的马阳,两朝元老,文坛宗师。

  邱言点头道:“晚生这几日夜夜听书,略有感悟,便打听了一二,方知是老相国住在这里。”他说话的时候态度恭敬,却没有刻意讨好,不卑不亢。

  说来也是,邱言的分身虽是一介书生,身无功名,但本尊为神,堪称尊贵,虽然敬重眼前老人,却不会自贬身份。

  老人点点头,抬手一指座椅,再次说道:“坐。”

  邱言也不客气,转身落座。

  二人隔着书桌对视。

  老人睁开耷拉的眼皮,打量了他一眼,问道:“听了三天书,不知有何感悟?”

  邱言沉吟了一下,抬起手来,伸出一根手指,凌空虚划,单见指尖光影变幻,居然随着划动,显化出一枚枚文字。

  他现在虽是人形,但本质还是生魂,是心念聚合而成,又借着老人虚实变化之力,是以能衍化心中所想,那一枚枚文字罗列起来,居然就要变成一片文章,行文流畅。

  老人静坐不语,一双眼睛随着文字而动,明显是在阅读,随着文章成型,他慢慢点头,眼里流露出一丝赞赏。

  一老一少,一个看,一个写,就像是长辈在考校晚辈的学业。

  忽然,邱言停下手,皱起眉头,似乎在敏思苦想,有什么事情还没有相通。

  “你这篇文,从史入手,立意在民,深入浅出,写的都是身边之事,但由小及大,说出了百姓生活变化之后,民愿也会有相应变动,若是生活美满,民愿就隆,天下祥瑞,若是生活困顿,则民愿衰,万里烽烟,很正,很明,很好!”

  老人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足见心中欣赏。

  邱言的文章已经写了好长一段,要是落在纸上,足以写满三张,里面写的,不只是三天听书的感悟,还有本尊接纳民愿转变香火的心得,所以才能入木三分。

  “可惜,这篇文章眼下却无法圆满。”

  邱言说着,抬手一抹,就把悬空的一篇文章扫掉。

  “你现在不能完成这篇文章,这不是学问不够,而是阅历不足,”老人说着,突然就咳嗽了两声,这才继续道,“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步步拾阶,眼界大开,但愿你在红尘官场走上一圈后,就将此文圆满。”

  然后,他抬眼看向邱言,口中道:“我虽不知你一修士,为何醉心功名,但文能见心,你的文虽有斧凿痕迹,但里面的慕民之意真实无虚,只要行得正、坐得直,科举一样能有所成。”

  邱言听了,只是行礼,他求科举,本为全了因果,现在又多了一条辅助神道,无论哪一个,都与民有关,所以写出的文章当然不是虚情假意。

  想到这里,他忽的想到一事,也不犹豫,直接便问道:“晚生请问老相国,此来青昌,有何用意?”

  第69章 谁人曾予我束缚

  这样直白的询问,并未让马阳着恼,老人缓缓回道:“我被圣上遣来边疆,正好去了凡俗干扰,安心著书,哪里都是一样,只是听闻青昌城乱,有妖邪横行,所以过来,希望能教化一城,不求妖邪向善,至少能不为恶,不再扰民安宁。”

  “果然如此!”

  听了这话,邱言心下了然。

  他三日来夜晚听书,魂力越发精粹、壮大,感受到书声里有股沛然之力,能安定人心,去戾气、生祥和。如果经年累月的持续,潜移默化,就算是没有踏上性命修行的凡人,一样能得到益处,心宽体康,延年益寿。

  而对修行之人来说,影响更大,邱言分身的记忆里本就沉淀文章,被书声调动出来,便有如鱼得水之感;而普通的妖魔邪修、心术不正之人,则难免抵触书声,自会受到镇压,不过,若是愿意倾听,沉浸书声,也会慢慢得到益处,循序善诱。

  “不仅如此,自他入城之日起,每天夜里诵读文章,书声在天际回荡,传遍整个县城,近似于一个神祇将法域笼罩城池,让妖邪之徒心生顾忌,不敢再肆无忌惮。”

  邱言当日进了远宁城,一步踏入,就感到了城隍法域的存在,但来到青昌县,不仅没有感受到法域,反而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碰到了三魄老妖,那妖怪毫无顾忌的杀人吞魂,还要显化原型,便是因为城中神道凋零,妖邪才能百无禁忌。

  现在马阳读书,隐约弥补了神道缺失,也是邱言不再急着探查陈府妖踪的原因。

  “不只是神道补缺,就连城中饥民都能受惠,更让妖邪不再视民草芥,防止再次出现左渠村那样的惨案。”

  想到这里,邱言对眼前老人不禁有些佩服,手段看似简单,但效用无穷。

  “早就听闻老相国心念万民,传言不虚。”

  这句话不是邱言杜撰,读书人自有一个圈子,无论贫富,都会有心无意的注意士林风闻,而似马阳这样的人物,更是士林之中的主角,一言一行,备受瞩目,多方流传。

  马阳却摇摇头:“民为国之根本,为民做事不值得赞,乃为官本分。须知民能载国朝,亦能覆天下,民心所向,大势所趋,不能有一丝轻视,与民有关的事情,再平常的,都不能当成小事。”

  “老相国所说发人深省,可世上能这般想,又这样做的人,怕是寥寥无几。”

  马阳点点头,继续道:“所以要设法让此念深入人心。上古至今,朝代更替,能做到这些的人并不算少,也有不少反例,若是人人都能明史,以史为镜,明得失,知进退,懂道理,自是天下太平。”

  “难怪老相国这几日读的,都是正史里的句子文章。”邱言也点点头。

  马阳回应道:“我并非只是单纯读史,还要温习一遍,从新整理,将人皇治世一直到先帝统国所历之事,重新梳理,写成一书,以方便后人查阅,可以从中明理。”

  听了这话,邱言倒吸一口凉气。

  “难怪!难怪!难怪他要用那么多车去拉书,想要修史,这人的魄力……”

  一连三个难怪,道尽了邱言的吃惊。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古来写史,本就非凡,每代的正史都为千百人一同编撰,鸿篇巨著,浩如烟海,想全部读完,不知道要花上多少年,而马阳却说要从上古人皇时代开始,整理正史,这就不光是要读完,还要读通,这样整理出来才能不出错漏,方便后人研读。

  “听他的意思,还要借古喻今,给人世留下指点,这就要重新编著,还要加上注释、认知,旁征博引,这……岂是一人之力能做到的?不过,从刚才的事情能够看出,这位老相国在性修上颇有成就,许是要借此成事。”

  想到这里,邱言没有藏着想法,直接问了出来,没想到马阳却摇头道:“我知道有性命之道的说法,但这是个人之道,修的再高深,也只限于一人,若花费时间在这个上面,哪还有精力去做事,你也是修行之人,当知晓我这番话的意思。”

  “嗯?”邱言听了,却更是疑惑,“难道老相国并未修行?那刚才怎么……”

  “咳咳!”马阳又咳嗽两声,没有回答,而是讲了一个故事,“我曾有个想要修道的好友,他对道教典籍如数家珍,却苦无高人指点,一直找不到超脱之法,直到一日,他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