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作品:《道果精校版

留下也没用,还是从长计议,一步一步来。”

  这样想着,他招呼了一声,便和燕永杰径直离开。

  两人身后,衣衫褴褛饥民用畏惧和感激的目光盯着邱言的背影,跟着人群中有落地声响,竟是几个年岁较大的老人直接跪下磕头了。

  “没想到,邱老弟还有副菩萨心肠。”路上,燕永杰不免感慨。

  邱言摇摇头道:“恰逢其会罢了,这样的小恩小惠,其实于事无补,想要救助灾民,远远不够。”

  “邱老弟言之有理,”燕永杰听了,叹息一声,发出感慨:“这年头,处处都有乱象,你们这城里饥民已经不少,等两三日后,驿卒到了,怕是又要乱上一乱。”

  “恩?燕兄这话什么意思?”邱言听了,不由问道。

  “这里地处边疆,消息不通也是难免的。我这次从关中入蜀,一路快马,比寻常驿卒要快,不过也就快个两三日,明后两天,这皇上驾崩的消息估计就要送到了。”

  “什么?皇上驾崩了?”邱言听了,不由一惊。

  这可不是什么小消息,而是天大的消息,大瑞占据中土神州,奉天承运,是天地正统,大瑞的皇帝乃是天子,一身气运连接天上天下,皇帝驾崩就是龙穴移位,龙脉翻身,要是碰上乱世或者盛世,天象、异相甚至会层出不穷。

  燕永杰点头道:“不错,不日会有讣告发到各地官府,眼下关中也是隐现乱象,听说是太子即位,提拔了那个有名黑面相公,坊间都说小皇帝这是要变法了,国要乱了,人心惶惶。”

  “黑面相公?变法?”

  邱言皱起眉来,他的前身局限蜀地,一心读书,对天下大势的了解并不清楚,但这黑面相公还是知道的。

  相公,在这个世界可不单单是丈夫的意思,还是尊称,一般有功名的读书人,也能被成为相公,但这个词放在朝堂上,就非同小可了,指的是宰相、丞相。

  这位黑面相公姓王,本是文坛宗师,后来入朝拜相,独树一帜,因人生的黑,又铁面无私,连自家弟弟犯事都一样斥贬,久而久之就有了黑面相公这个名头。

  不过,邱言皱眉,倒不是对黑面相公有什么不满,而是在思考这件事对自身的影响,他虽是一介书生,朝堂之事与他无关,但日后要走科举,全了此身因果,就要对朝廷政策有一定的了解,这样科举之时才能趋利避害,有的放矢。

  “皇帝死了其实没什么,大瑞政出两府,治理国家、把持朝政终究是两府,历来这科举议题都是风向标,彰显的正是两府主张,若是真要变法……”

  告别了燕永杰后,邱言一路上沉思,又去客栈和刘怀等人打了声招呼,就朝城北而去,穿街走巷,很快来到了一间破旧小院前。

  这间院子的院门歪斜,门锁落在地上,显是被人砸落了。

  邱言见了,心头一动,抬手一推,那门便倒在一旁。

  “居然遭贼了?这是哪家的贼,连这么破旧的院子都不放过……不好!书!”

  突然,他悚然一惊,想到一件事来,拔腿就往院子里跑,径直冲进了一间偏房。

  这间房的房锁也已被砸坏,抬手一推就开,见到里面的情景,邱言当即松了口气。

  第49章 民为神主,先民后神

  这是间破旧的屋子,空气里满是霉味。

  屋里的布置很简单——

  一张简谱的书桌、一把椅子,四周摆满了书架。

  那书架看上去颇为粗糙,架子上摆着一本一本的书册。

  “这屋子里有人进来过,但摆设没有半点变动。”

  尽管屋内一片漆黑,但邱言的命修也算稍有成就,血肉紧绷,暗劲内生,六识比从前灵敏许多,接着门外的月光,进屋一看,自是发现了地上的几个脚印。

  屋子里无论是桌上、书架上,还是这地上都有了一层灰尘,不过这地上的灰尘里,能见到几个明显脚印。

  “看这脚印,应是最近几天印上的,许是听到了南边村寨的消息,以为邱家死绝,所以才会进来,这人在屋里转了一圈又出去了,这也难怪,家徒四壁,就算是耗子进来,也要含着泪出去,哪里有东西让人去偷?”

  心里想着,邱言的目光又在屋内书架上扫过,叹了口气。

  “好在这人没有大肆破坏,也没有动书的主意,不然想要找回来,还要花不少功夫,白白耽误时间。”

  这间院子,就是邱言前身与父亲的家了,而这屋里书架上的书,除了少数几本是在书斋买的,其余的都是父子二人一笔一笔抄录下来的。

  邱家贫穷,纵然是一般的书本都难买起,邱家父子为了求学,都是借书抄录,日积月累,才有了这慢慢的几个书架。

  不过,买纸买墨也是开销,为了这个事情,母亲过世后,邱言之父邱宗林把自家的几亩田地抵押出去,后来自是被人夺了,要不是邱宗林有个秀才身份,每月能去官府领取微薄的钱粮,邱家父子怕是早就饿死了。

  即便如此,还是难免沦为笑柄,成了街坊邻居教育自家孩子时的反例。

  前阵子邱言道试失利,被父亲带去南边村寨,想让他远离尘嚣,安心读书,便从书房里拿了不少书去。

  “这间书房,就是邱家的精神寄托,不容有失!就算我已经渐渐和此身融合,依旧不能改变这点,若是今后科举有成,要诗书传家,这屋子里的书在意义上就非同一般,日后要是有史官写邱言传,这间屋子就是一件要大书特书的事情。”

  邱言占据此身,要完成三大因果,其中抱负的因果体现在科举上,就算不能出将拜相,但最少要有个举人功名,不然因果难全,而一旦有了举人身份,在县城里身份就不一般了,日后地方志上也要单独列出一页,记述邱言生平。

  到了那时候,邱家父子贫穷不忘抄书求学的事情,就不会被人看做笑话,而是近似于凿壁借光、悬梁刺股一般的事情了,说不定能流传千古。

  学有所成和学无所成的区别之大,常人难以想象。

  “这个世界,到底还是要看功名,看作为,看成绩啊。”

  叹息了一声,邱言撸起袖子,清点书目。

  邱家书房里的书不是胡乱拜访,而是分门别类,按着经史子集和杂学归类,邱言父子嗜书如命,又多为一笔一笔抄录出来的,所以屋里书册虽多,但每本都记得清清楚楚。

  半个时辰之后,邱言清点完毕,点了点头,知道未少一本。

  “还要抽个时间去左渠村,把放在那里的书带回来,而且此身的父亲也葬身村中,我现在暂脱险境,就不能放着不管了,人伦之道不是小事,要为此身全了孝道。”

  这样想着,邱言从书房退了出来,重回院子。

  这院子不大,杂草丛生,只有三间屋子,每间都破旧不堪,三扇房门本来都有上锁,现在都被砸开了。

  “这贼还真是会挑人家。”邱言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推开堂屋的门走了进去。

  屋里满是灰尘,但他不以为意,盘膝坐下,闭目宁息,他这是要凝神练魂,想要有所成就,就要付出辛劳,不能有一日懈怠。

  房门大开,月光透射到屋里,洒落在邱言身上,平静安宁,他的心渐渐沉浸玄妙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