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东看西瞧,不复平时的淡定模样。

  胤老太太领着那小毛头,道:“万宁,来,坐这儿来。小林就坐旁边吧。”说着,把那小毛头放在自己腿上,又指了指旁边的位置。

  我估计她要在飞行途中听我汇报,也不多客气,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却见令空脸上的肌肉跳动几下。我没搭理,只看着旁边那个一脸傲娇的小毛头,道:“小伙子多大啦?”

  明莹正要坐下,听我这么说,道:“什么小伙子,人家是小丫头好吧?”

  我吓了一跳,道:“不会吧,这打扮,明明是个小男孩啊?”

  胤老太太笑道:“她叫马万宁,现在跟着父母在加拿大。这会儿我的孙儿放暑假,吵着闹着要找他万宁姐姐玩儿,就把她接过来了。我祖上一辈说,女孩儿要像男孩那样打扮,好养活,所以就穿成个假小子模样。哦,小林,这次康城之行,听说你出了不少力,也挺危险的。你来说说经过罢!”

  我“哦”了一声,简要地分“寻找线索”、“乘船出海”、“荒岛求生”和“海底寻墓”这四个部分说了一遍。胤老太太听我说到李宇波的叛变,十分惋惜地道:“他的父亲和我很熟,是个很严谨的人,学问也好。若说他是为了救父才这么做,那倒是情有可原。”

  听我说到海底的鬼影,胤老太太笑着看了看李飞娜,问是不是这姑娘?

  李飞娜羞红了脸,道:“那时候我看见一个长着一只眼、脚像是鱼鳍一样的人,吓坏了。赶紧往回跑。临到洞口还回头看了一眼,看这怪人没追上来,就回去了。”

  我笑道:“你那一回头,把我也吓了个半死。”

  李飞娜“嗯”了一下,道:“后来育维哥教我戴那眼罩,才知道那不是眼睛,是……是眼镜。”

  一舱人听了这话,都哈哈大笑起来。此时飞机已经结束了滑行,离开地面开始爬升。李飞娜便不再搭理我们,只紧盯着舷窗外的风景,啧啧不已。很多人都不再说话,估计是耳压变化让他们暂时失聪了。但是李飞娜和朱峻轩却似乎一点影响也没有。

  这架飞机虽小,但是爬升速度很快。此时已经调整了航向,向着南偏西的方向飞去。我继续讲着,那个叫马万宁的假小子竟然收起傲娇表情,听得津津有味起来。说到老虎那一段时,脸上露出极大恐惧。说到老虎被炮弹炸死,朱峻轩突然转头道:“哈哈,你小子,竟然用我们那时候留下的炮弹把那老虎炸死,有你的!”

  不过,我还是把自己的谋划全部抹去,将那进入海底康城找到西施的功劳,都加在了董昊身上。

  胤老太太听完,沉默了一下,向令空道:“我之前就说,林佑和他很像,你看呢?”

  令空忙不迭地回答道:“是,确实。”但是他说这话,总觉得有些言不由衷、不以为然。

  我正想问我和谁很像,空姐走过来道:“各位需要点什么饮料?”

  飞娜吵着说,我什么都想喝,这里的东西一定很好喝!

  胤老太太慈祥地笑道:“小丫头,一会儿去吃好吃的,你把肚子灌饱了水,还吃得下么?”

  确实,这特意坐私人飞机去吃饭,吃的东西定然不是一般的好。李飞娜一听这话,连忙摆手道:“姐姐,我不喝了,不喝了。”引得大家又是一阵笑声。

  胤老太太继续向我问了一些当时的情况,我发现,她似乎根本不相信董昊能完成那样的一个布局,打从一开始,她就认定这些谋划都是出自我的脑袋。这一顿饭,莫非是庆功宴?

  果然,等我们到了香港,立刻就被两辆宾利接上,到了中环金融街8号,四季酒店。关于这家著名的酒店,我想就不必过多介绍它的大厅的内饰了。

  4楼,一家叫龙景轩的饭店。各人落座后,我就自然被窗外维多利亚港的景色所吸引。眼睛不自觉地瞄过去。胤老太太道:“这家饭店的菜品,味道很好。我想用不了多久,它就会登上米其林推荐榜单之上。”

  一点也没错。这家餐厅在我们用餐一年半之后,也就是2008年年末,登上了2009年度米其林三星的餐厅榜单,成为唯一一家米其林三星的中式餐馆,这无疑是一家餐厅最高的荣誉。

  李飞娜不会用筷子,鲍鱼吃得满盘子乱蹦。最后只能用筷子戳下,吃得嘴巴便冒出汁来,胤老太太一副慈爱的目光望着她,像是在看自己的孙女似的。忽然,她望向我道:“小林,既然有救活你家冰柜里那个女孩的办法,你准备怎么办?”

  我定了定神,道:“其实,我只是一个半路上不小心搀和进来的人。对于这里面的很多情况,我并不了解。但是我相信,萧璐琪是中了某种特殊的病毒。照李芊羽的说法,必须找到一个接种过病毒,又自行痊愈了的人,提取抗体血清,才能把她救活。但是去哪里找这样的人,我……”说着,我有意无意地向令空望了一眼。

  他正对上我的目光,此刻,他已经完全变了脸色。

  实际上,我早已意识到,这一顿饭,在我和令空之间,绝对是一场面和心不合的鸿门宴。看令空和胤老太太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同,我到底是直接向胤老太太说清楚情况,争取她的支持;还是略过一些东西不说,先不和令空撕破脸?毕竟,令空是胤老太太的直接执行人,很多事情都要经过他的手耳;而且,令空的所作所为,胤老太太未必不知不晓不闻——说到底,找西施尸体,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还不敢轻下结论。

  一场奢华的午餐,和谐的表面之下暗流涌动,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极其微妙。各方都在各怀鬼胎,都在勾心斗角,我处身其中,感觉卷入了一场乱流,不知道最终会冲向哪里……

  第八章 判他三年

  此后,胤老太太就把注意力放在与朱峻轩的对话上。她对朱峻轩这样一个在与世隔绝的环境下生活了几十年的人,很感兴趣,问了不少事。朱峻轩的痴情,让她几乎老泪纵横。我在一旁听着,也与其他人一样,不禁动容。

  胤老太太向着李飞娜道:“可怜的孩子,你想不想读书识字?我可以给你找个好老师,手把手教你。”

  李飞娜拍手道:“好啊好啊,谢谢您!”

  胤老太太瞧着李飞娜这般天真的神色,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和蔼的微笑里,我怎么瞧,怎么都觉得带着一丝高深莫测的意味。连忙道:“胤老,飞娜现在住在久事西郊花园,不如就由我给她找个家庭教师吧!”

  出乎我意料,胤老太太很爽快地答应了。

  接下来的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且略去不提。席间,令空去方便,我见状立刻跟上,一同前往。站在小便池前,令空两眼发直,我漫不经心地道:“令空,西施的身体后来……”

  令空扭头瞪了我一眼,眼珠向身后斜了几下,示意后面的“单间”里可能隔墙有耳,不宜多谈。

  出了洗手间,我见四下无人,又问起。他飞快地悄声道:“烧了。”

  “不会吧?”我差点被天雷劈翻在当场————一群人千辛万苦带回来的西施尸体,就这么烧了?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保护么?我在原地楞了几秒,令空也不理我,自顾自往前走。等他背影已远,我才冷笑一声,心道:“两千五百年不曾腐坏的尸身,你就这么烧了?你当我是天线宝宝么?”

  我这般追问他这个问题,就是想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