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节

作品:《天可汗精校版

便也跟着告辞。

  只有张说和鱼立本还稳起的,没有走的意思。他们倒不是脸皮厚,是猜到还有其他事儿没说。薛崇训一面叫家奴送李龟年和蒙小雨,一面对留下来的二人说道:“二位等我一会。”

  鱼立本道:“你我并非外人,不必太客套,薛郎赶紧去接岳母大人吧,我和张相公先喝茶等着……这顾渚紫笋真是好茶啊,很难买到极品的呢。”

  薛崇训笑道:“我家里还有不少,一会送你一点。”他说罢便走出草堂,叫那奴婢带路,过去见老婆娘家的人了。

  薛六是很会办事的,早已把孙氏带到了后宅门楼旁边的一间倒罩房里休息。等薛崇训过去时,什么都安排好了。他走进门,当下便躬身说道:“岳母大人光临寒舍,有失远迎,失礼之处请您多多包涵。”

  孙氏见到薛崇训有点惊讶:“你不是和张宰相他们一起吗,现在赶着过来了会不会耽误事儿?公事要紧!”

  薛崇训道:“不是什么正事,只是与好友数人闲谈音律而已。”

  李妍儿听罢高兴道:“黑……夫君一会也带我去吧,我想听他们弹琴唱歌呢。”

  孙氏顿时板起脸来:“你真以为闲谈?薛郎与朝臣交往便是正事……再说妍儿是内眷,不能随便见客,除非薛郎叫你去,一定要记住!”

  李妍儿只得怏怏地“哦”了一声。

  孙氏又道:“本来道歉的应该是我,不请自来真是很失礼。不过我担心妍儿不懂规矩,又不能把她留在宫中太久了,所以左思右想就请殿下恩准我出宫居住少许时日,也好多多管教一下妍儿。”

  薛崇训道:“您是长辈,快别这么说,您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第三十三章 象戏

  世间上的事儿就是那么奇怪,前些日子薛崇训为了哄李妍儿上床,花了不少心思都没成功;现在他有正事忙乎,顾不上李妍儿的事了,别人反倒送上门来。她娘孙氏年龄大,又做过王妃生育过女儿,肯定深明人情世故,自然知道怎么教育李妍儿,薛崇训便不用再花费心思……真是一心栽花花要死,无心插柳柳成荫。

  岳母那里见了一面,尽到了礼数,薛崇训又叫李妍儿多陪陪她母亲,然后便告别而出,准备回到草堂去找张说和鱼立本。这时他想起听雨湖畔的书房格局很像大明宫李妍儿母女住过的小院,难得心细一回,便叫来薛六吩咐道:“你找人把书房那院子收拾布置之下,然后多安排几个奴婢侍候着,让我岳母暂住那里。”

  薛六应道:“郎君且放心,老奴定会办得妥妥当当的。”

  薛崇训点点头,满意地向草堂而去。见到张说等人,他又客套道歉了一番,方才坐下。

  张说笑道:“薛郎得好生应付才行,家事也是难事啊。”

  “张相公所言极是,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可见很麻烦。”薛崇训道。

  三人便一阵笑声,缓了一下气氛。

  薛崇训陪笑了一阵,沉吟片刻主动说起了兵制:“上回张相公提到的‘官键’之事,因关系重大,我又没有在政事堂里当差,所以慎重考虑了许久。”

  鱼立本听罢对自己能参与此事有些惊讶,虽说唐朝没有宦官不得干政的祖制,但目前的皇家对外臣边将都算比较信任,所以宦官的政治影响力并不大。鱼立本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听着。

  薛崇训又道:“雇用官键在高宗时已有先例,不过现在又为不同。高宗时的官键只是辅助兵种,不能代替府兵;现在要对吐蕃用兵,起兵数恐怕得以十万计。而且因折冲府经营每况愈下,这次朝廷如果通过官键的政见,恐怕会对整个兵制都会产生重大的影响……而且以高宗时的健儿待遇为凭,要配以田地房屋、终身免除课役、装备给养全部由朝廷供应,大量雇佣健儿的后果会极大地增加户部负担。”

  张说沉思许久,说道:“薛郎考虑得周全,我也在想维持的事,健儿之事不能单独处理,还要配以财税变法,租庸制随着逃户越多已经不合时宜,我想到了两税制,不过目前尚未思索成熟。”

  薛崇训沉吟不已,心道张说是比较有远见的,但显然没有考虑到其最大的恶果:军阀割据。这也怪不得张说,人非神仙,世上有多少人能预见到百十年后的事?薛崇训能想到隐患,不过是因为前世的知识,今儿窥视了天机而已,若非如此,他肯定也想不到。

  这时薛崇训抬起头来,嘴角露出一丝奇怪的笑意,镇定地说道:“我认为张相公此法于国有利,我赞同你的政略,如果能帮上忙,我定在所不辞。”

  张说听罢脸上顿时一喜,喜形于色并不一定是轻浮,在心里面特别高兴的时候,老油条也会表现在脸上啊。

  鱼立本和薛崇训的关系是不错的,以前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听罢也表态道:“以后殿下要是问起,我会尽量帮着张相公说话的。”

  薛崇训又道:“陆阁老和窦宰相二人与我私交不错,这事儿我寻个机会暗示一下他们,他们定然不会从中作梗……萧相公,他和窦相公关系又比较近,也会和窦相公站一边。朝中七个宰相,现在几乎可以断定有四个能支持张相公的政略。另外从京兆府提拔上来的李守一,他做宰相时是我举荐的,不过这个人公事公办,或许不会领我的情,但健儿和税制的事儿是为了国家社稷,正因李守一有公心,或许也会站在张相公这边。此事已是无碍矣。”

  张说摸着下巴的胡须呵呵一笑,这一声笑确是发自内心。

  果然当初张说办事是抓住了要害,直接找薛崇训,如今已是验证了……薛崇训一表态,立马可以拉拢一帮人支持,胜负的可能性是急转改变。他堂堂河东王目前没有什么硬实力,但软实力是明摆着的。

  既然大家一拍即合,后面的气氛就十分融洽了,相谈甚欢,愉快而散。

  正好第二天是大朝的日子,薛崇训和窦怀贞他们又在公事场合见到了,从含元殿一同出来后便相伴而行。薛崇训趁机提道:“昨儿请到李龟年到府演奏,张相公也来了。”

  窦怀贞洒脱地迈着步子,听到薛崇训突然提到张说,便“哦?”地表示了下惊讶。窦怀贞这人已经四十多岁的人,长相还算可以,不过他的自我感觉不仅是可以,恐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帅,有点自恋那种。从他的言行举止就看得出来,常常故作潇洒飘逸……但在薛崇训看来就是一副装比样。

  窦怀贞想了想沉吟道:“李龟年那是名士啊,你们谈音律了?”

  薛崇训笑道:“窦相公明眼。”

  窦怀贞的眉头轻轻一皱……那张说以前不在太平公主的船上,所以现在就得不到什么信任,在朝里是受排挤的对象,怎么和太平公主的亲儿子热乎上了?而且张说这种混了几十年官场的人,窦怀贞对他可以说是知根知底,张说那老小子玩什么音律?玩女人差不多……这事儿有点玄乎。

  这时薛崇训又道:“对了,上次窦相公去理会了那个叫宇文孝的人?”

  窦怀贞回忆了一下,一拍脑门道:“小事,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薛崇训叹道:“哎呀,我不是说了么,此人的才能有限得很,管他做什么?我只得代他对窦相公表示感激之意啊。”

  其实窦怀贞应该早就查出来薛崇训和宇文孝女儿的事了,他也不明说,只说小事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