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作品:《天可汗精校版

到门口,躬身说道:“阿郎,汝州吕刺史送了两大口箱子过来,正在后门,要不要让他们抬进府中?”

  刘安看向门口,片刻之后又回头看着幕僚沉吟道:“这两口箱子怕是‘塞’?”

  幕僚与刘安面面相觑,然后他低头看棋盘,指着桌子上的棋局道:“使君可得看清楚了,丢了塞,其他三字也很危险的。”

  “哦?是这样吗?”刘安忙低头看棋局。

  老仆人又提醒了一句:“阿郎,这么两大口箱子搁门口,别人看见了可不好看哩。”

  刘安回头道:“去传话让他们弄回去……这样说,就说我不需要那些东西,该做到的事也会尽力去做。”

  仆人听罢便告礼转身出去了。刘安在屋子里不由得仰头长叹了一声:“却不知殿下会如何应对呢?”

  第十二章 粟米

  薛崇训的行辕旁边有所偏院,好像挺清净的,他早上起来正打算在那里练武活动筋骨,进门却发现院子里居然养着一群鸡!朝廷机构现在都在长安,东都这些衙门里竟然养起鸡来了,也不知是谁养的,薛崇训忽然看到这样的情形不由觉得好笑。

  门口的一个皂隶忙上来说道:“郎君见谅,我马上把它们赶走。”

  这时薛崇训见一只公鸡正在追逐一只母鸡,顿觉有趣,便抬手制止道:“不用,我见它们挺有意思的。”

  皂隶愕然,不知所以然,一旁的三娘也是无语。薛崇训仿佛童心未泯,向那皂隶要了一把粟米,丢到地上逗起那些鸡来了。

  一群鸡争着啄了一会米,又开始了公鸡和母鸡的游戏。先前那只小公鸡又去追逐正在啄米的羽毛光滑的母鸡;母鸡扑腾着翅膀到处逃窜,但不幸还是被小公鸡追上了。小公鸡刚爬上母鸡的鸡背,不料半路里一个雄伟的大公鸡杀了出来,冲上去就去啄那小公鸡。两只公鸡遂伸长了脖子开始争斗,可是高矮悬殊太大,没两个回合,小公鸡就逃窜了。

  于是大公鸡霸占了薛崇训撒米的那块地方,召集鸡群在那里吃米,时不时还垫起一只脚扑闪着翅膀“调戏”一番那只母鸡,母鸡也不逃跑,在大公鸡的周围啄着米。那只斗败的小公鸡数次想过来啄米,都被大公鸡追跑了。

  “看,物竞天职。”薛崇训指着那些鸡回头对三娘说道。

  三娘好像对这种无聊的事没有兴趣,也没回话,只是默默地抱着手臂站在一旁。

  薛崇训沉吟道:“如果那只母鸡不是因为大公鸡能斗才委身于它,就更好了……如果人也只能和自然万物一样,那咱们还是做那只雄伟的大公鸡比较好,你说呢?”

  三娘还是没有说话,弄得薛崇训像在自言自语。

  就在这时,方俞忠走了进来,抱拳道:“禀郎君,西京来了信,刚刚才到。”说罢递上了一封书信,薛崇训撩了一把袖子,伸手接了过来,撕开来看。

  母亲来的信,说了两件事,一是薛崇训要的人已经跟随监察御史一同向东都来了,不日便到;二是运河上的情况对自己这边不利,但并不是什么大事,太平这边的宰相准备牺牲部分人换取主动和舆情,让薛崇训不必插手,只管做好另一件更关键的事。

  薛崇训看罢独自沉吟道:“就等刘安了……这个刘使君,胆量不够大,太谨慎,让我好等。”

  ……

  “呼!”忽然一阵猛烈的风,让刘安的心一惊,抬头看时,只见树枝被吹得“哗哗”不住地摇曳,他不禁叹道,“树欲静而风不止。”

  坐在石凳上的幕僚接过话头道:“京里来的风声,确是不太妙。”

  刘安皱眉踱着小步子:“如履薄冰啊。官场这地方,走错一步就能落魄一辈子,见效慢,但只要错一步,时运就会每况愈下……”

  幕僚也点头道:“刘使君确是左右为难。”

  “左右为难也好,难的是左右无路,现在晚了!”刘安沮丧地说道,“原本是想殿下一定能稳住的,谁想别人还没开始动手,咱们这边先投子认栽了。”

  “今昔不可同日而语,以前殿下是要铺开场面,现今她却是要收取人心。上次她费劲保举陆象先出任宰相,咱们就该看出转变、调整对策,与时俱进的……陆象先此人名望很高,但为人君子之交淡如水,生性淡泊,绝不可能为殿下出谋划策怎么对付太子,这个人根本就没什么用!殿下为什么看重他?就是为一个名。”

  刘安擦了一把额上的细汗,说道:“经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是那么回事……如今可有什么补救之策?”

  幕僚沉吟道:“上次卫国公要七成,为什么不干脆给他七成?”

  刘安瞪眼道:“那我们拿什么送到长安去?”

  幕僚道:“不送长安了。反正他薛崇训本来就是太平公主一家子的,他把七成都拿去了,能怪到咱们头上?”

  刘安低头沉吟不已,看了一眼幕僚,喃喃道:“这倒是一步棋……卫国公拿了大头,他就是高个子,真要塌天了高个子就得先顶着。当时他把话撂明了,我也这样想过,就是不敢确定这个人靠谱不靠谱。”

  “事到如今,使君,决断吧!”幕僚斩钉截铁地说道。

  刘安伸出白皙而有点浮肿的手,停在空中又犹豫了一阵,这才神色一狠,指着门口道:“走,随我去薛郎的行辕。”

  二人遂乘车来到了薛崇训的住处,问明白了他的所在,又转身去了旁边的偏院。刚走到门口,薛崇训已经迎了出来,满脸堆笑道:“刘使君,我等你好久啦!”

  刘安走上前去,脸色有些尴尬道:“惭愧……惭愧……”

  薛崇训大咧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携其手道:“没事,现在还不晚。你以后会明白,今天你来找我,绝对是非常正确的决定。”

  “我已经想好了,不日各地的账目就会收齐,七成都给薛郎!”刘安低声说道。

  “哈哈……”薛崇训仰头大笑,然后把手里抓的东西一把放到了刘安的手心里。刘安张开手掌,低头一看,是一把米,顿时感到十分迷惑。

  他急忙苦思其中寓意:一把米,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指禄米?刘安突然想到,莫非意思是说因为投效他卫国公以后就会给禄米,官位无忧?

  这么个解释虽然有点牵强,但刘安越想越是这样,此情此景,把一把“禄米”塞到自己手里除了是这个意思还能有什么意思?这是在暗示自己该表态效忠了!

  刘安遂不再犹豫,当下便抱拳道:“刘某以后愿以卫国公马首是瞻,单凭差遣。”

  “等下再说。”薛崇训携他一同进院子,回头说道,“去拿一副运河图纸过来。”

  二人进得院子,来到一间空屋子里,待奴仆呈上图纸,薛崇训便将图纸展开搁在桌子上,招手道:“刘使君过来看。”

  刘安不知道薛崇训要搞什么名堂,只得走到桌子跟前,埋头一看,很普通的一幅图,而且比衙门里专用的掉粮图纸还要粗劣。

  薛崇训却不计较图纸的粗劣,他满面红光,兴致勃勃地指着图道:“我沿着运河一路东来,已经问明白了,从岭南到长安,运粮时长竟达十一个月!从杭州到长安,也得九个月之久!如此长时间运输,不仅要吃掉大部分粮食,还有险道、盗匪,天下赋税运及长安本身就是个万分艰难劳民伤财的事,有没有法子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