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作品:《天可汗精校版

手,只是为了坚持一种信念罢了。竭尽所能如果仍未查清,也不怪他徇私枉法,这个世上,没查清的案子多了去。

  官差在府中其他地方又搜查了一番,自然一无所获。然后那些随同进来的官吏就地审问了一番薛府的奴仆,录了口供,便离开了薛府。

  这时三娘才从床底下爬了出来,抖了抖身上的衣服,见薛崇训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薛崇训苦笑道:“李守一这个人,他与冯家毫无瓜葛,更与我无怨无仇,还真舍得拼命……”

  三娘完全没在意李守一坚持的那种“义”,更别说被打动了,所以说起了另外的事,她幽幽地问道:“刚才李守一如果要搜床底,郎君会拔剑么?”

  第十九章 曲儿

  冯元俊之死那个案子,薛崇训确实是各种麻烦缠身,但都是些小麻烦,他不可能因为杀了个冯元俊就要为之抵命。朝廷里那么多太平公主的人,这点事也搞不定?不论是给你讲国法,还是讲道德,他们总是有话说,都是些饱读典籍诗书的人,道理多得很。谁有道理,关键是谁的权力大。古今同理,说不定换个时代,根本就没有李守一那样的人,因为儒家的义已经成了老旧的糟粕。

  “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薛崇训又开始读孟子的这段话了,这段孩童就在读的文字,意思简单而名了,早就烂熟于他的心里。但每次读它,都有不同的感受。

  他身上有一个现代人的灵魂,给他带来的不仅是好处,还有一个没有信仰的灵魂,显得有些空洞的灵魂。至于记忆里的那些知识,造枪造炮造军舰航母?别说在古代,就是在现代,他靠自己能造出来吗?勾兑个火药能当军用火药不?再说唐朝已经有火药用于军事了。

  ……

  刑案不是什么大事,真正让薛崇训难以释怀的是太平公主和李隆基之间的角逐。也不知母亲能不能下定决心,认同他的看法。在薛崇训看来,想尽办法不择手段弄死李隆基才是唯一的生路。

  而薛崇训自己的羽翼离丰满还早,不是一年半载能发展起来的,真正有实力对付太子李隆基的人,只有太平公主才够资格。所以母亲的决定,才是至关重要的。

  这种感受,就像是练沙包的时候里面装的是棉花,真是有劲没处使。

  今天早上他去了大明宫参加隔日一次的朝会,朝拜完皇帝就回来了,连太常寺都没走一趟。那衙门在非常时期根本就不是什么要紧的地方,薛崇训没什么心情去管里面的事。上午回来,他就一个人呆在屋子里,或读书,或闷坐苦思。

  他想来想去,理了好几遍思路,还是只有那个办法,没有别的路子……母亲的问题怎么才能成功地除掉太子,薛崇训的问题是怎么才能让母亲下定孤注一掷的决心。

  门外的什么鸟儿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前几日的雨已经停了,现在阳光明媚,真真是鸟语花香。薛崇训看着门外的阳光,临时冒出一个念头,想出去走走散散心。他便放下手里的书籍,换上靴衫鞭帽,出门唤人去叫庞二备马车。

  他带着几个随从,坐车出得府门,庞二问:“郎君要去哪里?”

  薛崇训想了想,忽然想起那日在大秦寺遇到的那个歌妓,名字……那天有朦朦胧胧的小雨,蒙小雨。于是他便说道:“水云间。”

  庞二应了一声,也不多说话,很显然去水云间自然是寻欢作乐。士大夫们出入这样的场所并不奇怪,官府还用国家财政养着不少歌妓呢,当然换口味的时候大伙儿也常常会去民间青楼,还有胡姬酒肆里的外国女人也是深受欢迎。

  马车沿着北街向西边走,过了一道牌坊,便是一条南北延伸的大街。沿着这条街越往北走,就越是热闹,因为北街头就是安邑坊的坊门,从坊门出去就能看到东市。东市上充斥着全国各地乃至世界各国的商人和货物,每天的交易量不可估量,于是越靠近市场的地方,人口就越是密集,也越是暗藏着各种各样的商机。

  长安城的街面上真是热闹非常,什么新鲜玩意都能看到,甚至还有骆驼,就差没看见大象。着装奇异长相抽象的胡人也不少见,实际上长安城的外国人估计有上万人,有外邦使节、商人,也有来学习典章制度等知识的人……伊斯兰教的创始人穆罕默德就说,知识即便远在中国,亦当往求之。

  唐帝国,当八世纪初的整个世界都在文明的黑暗时代中挣扎时,她就是文明的灯塔,世界的中心,全人类向往的黄金国度。自太宗以后,唐朝的皇帝就是天可汗,同时号令无数周边国家,大唐皇帝如要征伐不义,天可汗联盟体系内所有国家的军队都要听从征发,北庭都护府的势力影响范围远达里海,甚至曾到东罗马;许多外国国王的头上,同时挂着唐朝皇帝册封的官衔。儒家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唐朝最大可能地把理想实现了。

  ……

  安邑坊的一家青楼水云间便是开在靠近东市的地方,烟花之地,自是繁华极了。薛崇训来到水云间门口的时候,只见那楼门口正搭着一个台子在演参军戏。许多过往的路人不论男女老少都在青楼前驻足观看,人头攒动好不拥挤。

  木搭台子上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戴着幞头、穿着绿衣服,叫做参军,此人呆若木鸡,傻得可以,一脸被戏弄的愚钝模样;另外一个穿着白袍,梳着苍鹘,伶牙俐齿,对着“参军”嬉笑怒骂活泼非常。白袍人手里还拿着一把“磕瓜”,一种用布条包着的锤子,专门打头用的,声音响但不疼,他时不时就拿着这把磕瓜往参军的头上打一下,被打的参军却傻站着哭也不是怒也不是一脸窘态,惹得大伙儿又笑了一阵。

  薛崇训看见参军戏,不由得会心一笑,想起了府上的庞二和吉祥两个奴仆,平常顽笑起来不就跟参军戏一样么?

  人总是会受环境的影响,欢快的环境让薛崇训开朗了一些,回头见老是板着张方脸的方俞忠正在身边,薛崇训便随口开了个玩笑:“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方俞忠“啊?”了一声,抬起头见薛崇训正看着自己,回过神来之后他的脸“唰”就变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伶牙俐齿的吉祥抢过话头说道:“郎君,我喜欢肉多的女人,太瘦的要硌人。”

  “哈哈……”侍卫随从们都立刻笑出声来。

  吉祥这厮是哗众取宠,被人笑反而找到了存在,声音也大了一分:“肉多,水多,骚劲足的,嘿嘿嘿!”

  薛崇训也被逗乐了,心情很好,便说道:“想玩的,自己进去选,叫鸨儿一会结账找我一起算。”

  几个人顿时高兴地跑了进去,但见方俞忠站着没动,薛崇训笑道:“男人嘛,有啥不好意思的?别错过了一会拍大腿后悔。”

  方俞忠低头道:“郎君的安全最重要,我还是算了。”

  “我这么大个人,就在府前不远,没啥好担心的,要去便赶紧的。”薛崇训道。

  方俞忠不去,薛崇训也不勉强,一面又半开玩笑地说道:“你在薛府的时间,只比庞二少几年,庞二都娶了一房媳妇,我也不能亏待你,你先想好,喜欢什么样的,我为你做主。”

  方俞忠红着脸道:“我……我先想想。”

  这时薛崇训便坏坏地寻思:这汉子不会还是处男吧?

  进了楼子,已经长了鱼尾纹的鸨儿便迎上来招呼,薛崇训随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