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节

作品:《代人受过精校版

闲的翘搭着二郎腿的何总座牵拉着子卿的手。如果不认识的他们的人,一定觉得这该是幅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家庭生活写影。汉辰看得有些心酸。

  “这是子卿四年前刚回国时住在我这儿的那段日子照的。”汉辰被身后突如其来的何文厚的声音吓得心中一抖,自顾神伤的他居然没留意何先生的进来。他猜是房门一直大开,何先生路过门口时见他对了过廊的照片发呆才过来。

  “总座,这~~真是~~不少照片~~”汉辰说。

  何先生还是怀念的说:“子卿那年回国来已经戒毒一年多,人也胖了些,模样俊气极了。夫人说子卿在国外,连异国元首都夸他是中国第一美男,争相同他照相。也就逗闹了拉他同我在这屋里照了这张。”何先生黯然说:“也是我一时失误,子卿本坚持说不想再带兵打仗,说不想那么多负担,争了要做我的侍卫总管,留在我身边。被我一顿痛斥后,生派他去了剿总。现在想想,失之毫厘,谬之千里。”

  两日来,何先生和何夫人对汉辰师徒都极尽热情,陪了顾师父去游览了夫子庙和青龙湖。

  英国请来的眼科大夫治疗过夫子的眼疾,说是有些轻微的青光眼。

  开了药,夫子就执意要回澹溪尽他的西席之职。

  临走时,顾夫子对汉辰说:“师父此生最愉悦的事莫过于看到桃李满天下”,又说:“子卿那边,你也不用太挂记他。长官这么去安排他,自有他的道理。若他胡子卿潜心修出道行,自有他出头的日子。”师父话里有话,不知道是何先生私下对师父说了什么对子卿将来的安排,还是师父自己的领悟。但这话的意思明明是暗示他,何先生惩戒子卿也不过是一时,终是要放他出来的。汉辰听了也不由欣慰,想不到何先生对子卿的情谊如此之深,宁子卿在西安负他,他却时时的惦念了子卿。

  第109章 杜鹃再拜忧天泪

  晴天霹雳的消息汉威是下午听到了。

  中午时分,西京密电,命令汉威所在的大队抽出一个中队立刻赶赴澹溪上空迎战。

  澹溪,无数次悄然入梦的地方,汉威听了心头一紧,为什么去澹溪?澹溪临海,这可能是汉威能想到的唯一原因,日本的航母可能打算同澹溪登陆。汉威毋宁避开想另外一个可怕的可能,就是鬼子已经开始空中布网,弹雨洗过澹溪了。那个魂牵梦萦的地方,有着他日思夜想的子卿哥,还有子卿哥分手时那叮咛的眼神。

  汉威在中队起飞前的动员讲话中,满怀豪迈的对弟兄们说:“澹溪,在长江之边,那里临近长江入海口,那块土地有着当年文天祥丞相在国家风雨飘摇的时候路经此地,毅然写下的《过零丁洋》那豪情万丈的诗篇,‘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飞机就在引擎隆隆的伴奏声中飞抵澹溪,正欲整队集合,却看到了另外一架熟悉的飞机――“Gloria号”那架何总理的专机停在机场一个不显眼的位置。大战当前,澹溪岌岌可危,怎么何总理亲自飞来澹溪督战?

  中队正在整队集合,一名勤务兵跑来报告说,何长官就在候机室里,要他立刻去见。

  汉威命令中队长代为整队检查飞机,整整衣服,飞步一溜小跑向候机室奔去。

  一进屋,他惊愕了,同时在屋里坐着的不止何长官一人,还有他的大哥杨汉辰和张继组等几名要员。不仅如此,屋里诸人都是或臂挽黑纱或系白麻戴重孝。

  大哥见了他,红着眼睛对他说,昨夜日寇轰炸澹溪,子卿和顾夫子所居的那座山上因为有何总理的住宅,被炸去半个山头,怕所有人无一幸免。现在正在等炮火过去就去挖掘尸体,而何先生住在山下祖宅中的胞兄和生母都被炸死,因为执意要守了祖宅不肯撤离,所以不幸在空袭中被击中。

  汉威抽搐着嘴唇都几次欲言又止,何长官只吩咐他派飞机压倒日机,把战场引去其它的地方,以便迅速上山挖掘胡子卿和顾夫子的尸体,让他们早日入土为安。

  浑浑噩噩的出了门,汉威宁愿自己还是在梦中,怎么可能?

  大哥追上来拍了他的肩膀说:“没见到尸体之前,什么都不能作真。你就姑妄听之。”大哥顿顿咬牙说:“迎敌去吧,小心!”。汉威本无表情的面容骤然抽搐起来,眼泪夺眶而出,说:“不会的,子卿哥他~~”

  “闭嘴!”大哥喝斥道,又低声说:“把眼泪擦了。”

  说话间,隆隆声从天空响起,随了一声:“敌机来了。”炮弹雨点般落下,一架飞机中弹。

  汉威一摸眼泪,说了声:“大哥小心!”就冲跑出去。

  汉威怀着一腔悲愤驾驶飞机腾空上天,飞机盘旋几下紧吊住一架轰炸机的尾巴。鬼子发现了他,机警的利用飞机先进的优势左右翻穿着欲摆脱汉威,机枪对准他疯狂扫射。汉威用劲解术紧咬了飞机不放,把飞机调整到一个死角位置上对准机尾射击。一股黑烟,“中了!”汉威暗自叫好,敌机俯冲落下。周围的敌机见队友受挫也被震慑得掉头欲逃,汉威率队紧追,但敌机的性能太好,一路飞逃而去。

  队友们兴奋万分,欢呼雀跃着享受着初战告捷的胜利喜悦。但汉威心情凝重的飞奔去候机室时,已经人去房空。

  澹溪被日军炮火洗礼过的宛如焦土的山上,新添了几座孤坟,其中有胡子卿的、顾夫子的还有何老夫人的。

  何先生痛不欲生,哭得死去活来,一边哭生母的惨死,一边哭师父和义弟胡子卿。

  汉威看到大哥汉辰也是眼睛红红的,怕这两个人都是占了他生命中绝对分量的亲人。

  整座山的山头几乎被削平,焦土下整座红房子已经被深深掩埋,根本无法去挖。

  漫天星斗的静夜,守在胡子卿的衣冠冢旁,汉威终于控制不住压抑已久的愁绪,扎在大哥怀里痛快的大哭了一场,不停的说:“我不信,大哥,我不信,不会的~~”

  大哥抚摸着汉威的头顶哽咽的安慰说:“你就想,反正没人见到你子卿哥被炸死,只是猜测,那他就是还活着,就是躲去了哪里。”汉威哭得委屈伤心,他的生命中重要的亲人,就在短暂的时间内讯如流星之末一般划落而去,一点悬念都没留下。

  虽然嘴里说子卿哥不会就这么离开,但汉威心里也知道是自欺欺人了。

  何总理更是提到子卿就悲痛欲绝,汉威听何长官对大哥汉辰懊悔的自责说:“都怨我,都怨我,你提醒过我,澹溪沿海,容易招惹日寇,让我把师父和子卿移去其它地方。都是我疏忽大意,才害的师父惨死,还有子卿,他~~他上次见我,还说~~还说要请缨去抗日。”何文厚边说边老泪纵横大口喘息,令人看了同情。

  入夜,何总理发起高烧,众人轮流守候。汉威过来换大哥的时候,大哥把身上的大衣搭在他肩上说,“你小心了伺候,若有异常赶快叫人,我就在外面打个盹。”

  “子卿,递我杯水。子卿~~”何文厚低声喃喃的干咳了说。昏暗的灯光下,汉威见何长官略睁着眼,费力的伸手对他说,汉威知道他想喝水,忙递了水过去扶他起来说:“总座,水。”

  “子~~喔~~汉威呀,”汉威不知道何文厚梦呓还是口误叫他是“子卿”,但无论为何,此时此景都令他伤感落泪。

  何文厚定定神,睡意全无,拉过汉威坐到他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