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节

作品:《代人受过精校版

赶上连年战乱。子卿说的对,他是张被迫扯上了桅杆的帆,他尽力了。”

  安慰过汉威,杨汉辰又话锋一转,略含训斥的对汉威正声说:“你现在该悟懂出些事理了吧?人不像戏里的角色,脸上勾画出来好人坏人、青衣、小丑,人没个好坏。像子卿,他为了什么?什么是英雄?不是所有冲锋陷阵,勇闯敌营,或浴血杀敌、马革裹尸的才是英雄,英雄是个名称,但形式有多种。所以当初我骂你,不要人云亦云,尾随那些人瞎起哄的去点评胡子卿的是非功过。民众怎么说,自然有他们的立场,但没在那个位置上处过的人,当然说来轻松。没有拥有过,哪里知道放弃的痛苦?没有抉择过,哪里知道矛盾的煎熬?胡子卿拥有至高的权利地位,有着荣华的家事和财产,有着父兄长官对他的关爱,有着良好的背景和教育,还有一张招惹天下女子倾慕的俊俏容貌。他什么都有了,可谓集日月之精华所在。只有你拥有江山,拥有权利,拥有金钱美人,而为了你认为对的事情,你能放弃所有的东西去追溯的时候,那才是英雄。”

  杨汉辰一番如江河倒泻般的话语冲破胸中的郁结吐露出来时,自己也有些黯然神伤。汉威听了已经又是满脸泪水。

  汉辰接了缓缓说道:“一朝让人放弃自己所有,去做一件事的时候,一个平常百姓要比他胡子卿轻松得多去下决定。拥有的少,失去的少。而拥有一切,去放手一切,只为做件对自己一无利处的事,怕只有他胡子卿这么豪迈了。便宜话谁都会说,又有几个豪迈伟岸如胡子卿的?他什么都不为,搭上性命、自由,去换来全国抗日的局面。什么是英雄?什么是傲骨?”汉辰声音开始有些颤抖,但他立刻掩藏了情绪,拍拍汉威的肩膀,镇静的说:“希望你西安这一年在胡子卿身边没有白做,经过这件事能成熟多些。胡子卿要知道你这番心意,也就欣慰了……话都说了这么多,有什么,你就今天讲出来,过了今晚,你不许再提‘胡子卿’这个名字。你答应大哥!日后大哥若再听你嘴里提到胡子卿,看到你为了这过去的事情做这儿女情长没出息样子,可别怪大哥手辣。”

  本来还被大哥一番精辟的论点感动得热泪盈盈的汉威,听了大哥最后这几句不近人情残酷的话,脸上的表情呆滞了。这怎么可能,他是人,他有感情,他怎么可能轻易忘记这段刻骨铭心的经历和令他终身感动的胡子卿大哥。

  汉辰的手握住小弟汉威的手腕,去解那块胡子卿送汉威的手表。汉威惊恐得一把捂住大哥的手,凄然的求告道:“大哥,不行……”

  汉辰凝视他片刻,还是强硬的掰开他的手说:“我先给你存着,你什么时候静了心,我再给你,拿来!还有画报。”

  “哥,求你,不要……”汉威真的心如刀割了,“大哥,子卿哥临走的时候,他……他把这表握在威儿手里,子卿哥哥说,看到表就想想他,想想他,就要帮他报杀父之仇,帮他打日本鬼子……”汉威说的涕不成声。

  “你是不是要等大哥请出家法来,才能听话!”

  第93章 随机应变

  汉威跪在祠堂里,冥思苦想的酝酿着如何混过过眼前这个难关。

  写《自白书》已经有两柱香的时间了,汉威不停的揉着酸痛的膝盖,不时向门外书房偷眼望望正在气定神闲翻阅书籍的大哥。汉威知道大哥这回分明是在秋后算账,早就料到大哥不会这么轻易的饶过他,让他如此便宜的重进杨家大门。

  吃晚饭时,大哥还若无其事的跟玉凝姐闲扯着倪家新开的那家洋行的事情。刚吃过饭,大哥就打发了玉凝姐去看戏,径直带了汉威来到了祠堂,把汉威吓得冷汗直出。大哥命令他把离家这一年多的日子里所有胡作非为、有违家规的事情一一列出来,一件都不许少。汉威这已经是第四遍被打回重写了,前面三次大费笔墨写出来的自白,都被大哥轻松的两个字――“重写!”,就毫无情面的将他辛辛苦苦拼凑出来的《自白书》揉作一团顺手扔进废纸篓。汉威的心都被揉碎了,急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他明明已经搜肠刮肚的把所有可能让大哥不满的“过错”都列出来了,真想不到还有什么“漏掉”的“罪过”了。大哥只是冷冷的说:“接着去跪了想,想明白了再过来。”

  “大哥到底还抓了什么把柄在手上?还有什么事是自己没想到的呢?”汉威绞尽脑汁的冥思苦想着,就连那日在西安同娇娇在庭院中打闹,被大哥误撞到的事都供认不讳了,实在想不出别的过错了。

  见大哥坐那把欧式的皮椅上悠然自得的读着那本《曾文正公家书》,汉威恨得牙根都痒痒。心想写这本书的这为曾国藩老大人估计就是个自虐的疯子,也是个同大哥一样冥顽不化呆板的家长。闹些什么每天自省言行的写悔过书的教条,害得后世如自己这样的世家子弟受尽苦头。

  汉威越想越烦心,心中还在暗自思忖,到底胡子卿大哥都跟大哥讲了些什么?大哥是只知道他把小亮送出了国,还是知道他把小亮送到了“那边”?要说大哥不知道吧,可为什么被气得吐了血;如果大哥知道了这个秘密,那大哥如何能隐忍到现在还不发作来揭他的皮?就是逐出家门肯定也是被打死或打残之后,就像当年赌胆包天去玩钱送了命的二哥哥汉平。汉威咬了笔端,推敲着如何打开僵局,忽然灵机一动,该不是大哥在有意诈他吧?大哥远在龙城,对他在西安千里之外的事究竟能知道多少?又不像老头子管教胡子卿,还有个黑衣社在监视言行。

  汉威想到这里,就硬了头皮,拿着这第四次写好的《自白书》挪蹭到大哥面前,恭敬的说:“哥,汉威实在就只知道这些了,再没旁的,大哥若不信,汉威也无话可说。”汉威说着心生委屈,心中暗想:“招供了的错事,大哥肯定会借口家法难饶,让他逃不过一场捶笞;招不出的,大哥也会打罚。横竖都是一个结果,你就尽管动手吧。”

  看了汉威委屈执拗的神态,汉辰将书摔在桌上喝道:“给我滚进去跪了去想,想不出就别出来!”

  正在咆哮着发火,胡伯敲门进来禀报说,西京张四爷来访,已经在小客厅等候。

  张继组怎么深夜造访?汉威也是吃惊。看大哥匆忙出了书房,汉威心里也直犯狐疑,心想该不是胡子卿大哥那边又新生了什么变故吧?汉威焦虑的等着大哥回来。

  半盏茶的功夫,大哥回了书房,后面尾随了张继组。

  汉威实在难压心中的疑虑,不管不顾的起身从祠堂出来追上去问大哥发生了什么事。

  汉辰见汉威跟出来,皱起眉骂了句:“谁让你起来的?”

  汉威鼓鼓腮,作出副无可奈何的可怜样,转身刚要回祠堂,大哥忽然对他说:“换件衣服,跟我走。”

  汉威也奇怪,这么晚去哪里?又不敢细问,就隐讳了试探:“我……是换军装吗?”

  “不必,便装就好。”汉辰答道,又吩咐下人把他的长衫取来。

  汉威赶快回房里换了身便装,雪白的绸衫套了件牙黄色斜格的毛背心。披了胡子卿送他的那袭从德国订制的工艺考究的黑色细呢大衣,脖子上搭着那条去年过圣诞时许小姐送的长围巾,他自己忽然发现,如今他的装束在不知不觉中带了胡子卿的风格。

  “哎?这件衣服是小胡去年托人在德国订的那批吧?”张继组识货的锐眼立刻辨认出来,话一脱口,也觉得有些冒失,又打岔说:“我是越长越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