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作品:《代人受过精校版

的围包下,提了根狼毫提笔,在那块宋坑七星砚中蘸饱了墨,悬笔问何先生:“先生想汉辰写些什么?”

  “你就帮我题两个字,‘慎独’”

  汉辰愣了一下,又会意的笑笑,听命的抖笔运腕题下了‘慎独’两个苍劲钢骨的魏体字。汉威远远的心里嘀咕,这何先生倒跟大哥象是师出同门了,大哥就总拿这些鬼怪的道理来训示他,‘慎独’,有人在没人在的时候都要守规矩,没人在要跟有人监督一样的自己审视监督自己。

  当汉辰收笔落款后,何先生大加赞叹,说:“这为人在世,修身最重要。素闻杨家家风谨肃,子弟出来都是知书达理的人中龙凤,堪为世间楷模。这与平日的修为有关的。何某就奉劝各位,为人子弟要有为人子弟的规矩;为人部下要有为人部下的纪律。就拿这书法来说,从头就打个好的基础,走对了正路,日后定能修练出好的笔力;若是从习了那些媚俗的旁门左道,怕坏了手就一发不可自拔。所以你们都要记住,谨言慎行,记住‘慎独’,记住‘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再多的教诲汉威也没听进去,心想好在没到何先生身边去做事,一个大哥就要教训得他头疼欲裂了;再遇到这个一样恐怖的何先生,就别活了。

  晚上回到房间,见胡子卿独自立在落地窗前对了黑漆漆的夜色发呆。见了汉威进来,胡子卿掩饰着自己的伤感问:“怎么,没过去同你大哥住?”

  汉威失落的摇摇头,又堆出笑逗趣胡子卿说:“我哥说,既然把我送给了子卿兄,就自此不要我了。他打掉我的牙齿,肯定没钱阔绰到去从德国请大夫过来,反是跟了子卿哥好些。”

  “你大哥真是……太精明了……领教……领教……好个杨汉辰……”胡子卿独自喝了酒,扔掉了杯子碎在地上,跌跌撞撞出了院门,说是要散步吹风。汉威哪里敢放他一个人半醉了独自在山里走,忙追了出去掺扶了他。

  或是夜风撩过,胡子卿走到仙人洞的位置就醒了好多,坐了在块儿大青石上,对汉威说出个秘密:“看来那天我同你大哥的电话,是有人听了的。”

  汉威没听懂,又听胡子卿自嘲道:“媚俗的字,不能从头坏了手……魏碑……”。汉威惊得瞠目结舌,他立刻明白了。那天他同大哥的电话,是被监听了,不然为什么这么巧何先生提到了大哥的书法,提到了大哥不张扬的魏碑书体,提到了练赵字坏手的例子。既然这样提了,肯定何先生是敲打胡子卿或大哥什么事。

  汉威脑子紧张的把那日的情景和对话仔细回忆了一番,想想大哥的每句话都是十分的过场话,几乎没有一句过格或不能公之于人的。就连话里也几乎没提到胡子卿什么,难怪大哥驳斥张继组大哥说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是在极力扯清他和胡子卿并没有拉帮结派之心不成?

  想想大哥果然干事谨慎,难不成他早有顾忌?

  第70章 训话

  汉威想着心里都发毛,看来何先生不仅知道了大哥那晚同胡司令通了电话,还知道他们谈话的每个细节。

  大哥却凭了平日的谨慎、和一惯强势的话语,引导着整番通话只在短短的几句貌似训斥的言语中,把要表达的意思如数传给了汉威和子卿哥知道。

  从训斥他不该违扭家里的安排,为小亮出头;到提到那封惹他不快的家信,要不是子卿哥那晚道出了在西京大哥不近人情的对待那封家书的故事,汉威可能还会对大哥电话里苦苦纠缠书法的事云里雾里。最后大哥骂他都要二十二岁了还不知道自立,也就是告诉了他,其实他一直在乎这个弟弟那天的生日。

  怕这番电话里的训示更是有意给藏在暗处的黑衣社听的。如果这番话给黑衣社听了去,哪怕逐字逐句报给何先生,怕能听出的信息也不过是杨汉辰将弟弟派去剿总这个火红的场子谋了份好差事,又在电话里以家长的身份教育弟弟好好做事做人,别给胡司令惹麻烦。所有的话都是那么冠冕堂皇,绝对听不出大哥和胡子卿有任何私下的过密交往。

  汉威想想鼻头倒有些酸了,若不是要陪失意的子卿哥,他真想现在就冲去看看这个深谋远虑又劳心劳力的大哥。

  晨曦微露的时候,何先生就带了一行人等爬山。清晨的山谷云里雾里那份清幽,何先生深深吸着长气。

  胡子卿满腹心思,汉辰在同那次被刺客追杀的黄主任一路闲聊着往上走。张继组和席主任一唱一和的围了何先生一路的逗笑着。众人欢声笑语中忘记了爬山的烦累。

  从山上下来时,汉威看到胡子卿已经扶着何先生在后面走着,两个人在一路聊着,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避人。胡子卿又些拘谨,对何先生不满的督促他,剿共进度要加快的时候,胡子卿更是有些闪烁其词,先是说在练兵,又说了前番剿共损失惨重粮饷补给不够。

  “托词!”何先生的话一语中的,连汉威在后面听了都觉得点评的到位。

  胡子卿忽然答了句:“我是想快,可将士们有些看法。”

  何先生停了脚步,看了他一眼,又沉了脸往下走。

  胡子卿迟疑一下又说:“东北军的士兵都有国恨家仇,让他们枪口转去打内战,我怕……”

  “那你呢?你这个当主帅是什么看法?”何先生质问道。

  胡子卿犹豫一下,说:“能不能暂缓剿共,共军不过是皮肤之患,日寇才是心腹……”

  “放肆!”不等胡子卿说完就打断他的话,厉声斥责说:“我看根源就在你胡子卿。不是下面的人有问题,你首先就没服从军令。”

  一句话,周围人都惊呆住了。大家回头观看究竟,何先生也敛了怒气,接了同大家往上下走。到了一处歇脚的地方,大家在平台俯览云海山峦的时候,何先生坐在一块儿大石头上歇息着,问一旁立着的胡子卿说:“你最近都读了些什么书?”

  胡子卿不假思索的答道:“近来看了本《自然辩证法》,孝彦觉得很受启发。”

  汉威听了和周围的人一个感觉,胡子卿莫不是活够了。他大胆的承认他看了赤色的书籍,而且当了这么多人,他要表明什么?反对中央的做法?承认共党的理论?汉威偷眼看大哥汉辰,大哥面色和蔼,近乎没表情。

  汉威暗自佩服胡子卿的勇气,若是换了他当初看那些赤色宣传册子,就是好奇了想看,也要背了大哥,就是查出来也不敢承认,不然大哥能打死他。这胡子卿果然是有个性。

  “你就是中这些东西的毒太深,中苏共的毒太深!”何先生喝斥说,“这些东西,我早二十年前就看过了,也就你胡子卿年幼无知,才中这些毒。回去好好读读《曾文正公家书》,你还是没用心读,没读透!”

  面对何先生不留情面的训斥,胡子卿脸色一阵青白,汉威在不太远处看得十分清楚。心想这个何先生跟大哥可是异曲同工之妙,怎么也这么没来由的训人为乐。再看胡子卿立在一旁那副恭敬无语的样子,不由联想起了《红楼梦》贾政骂宝玉读书的话,汉威忍不住好笑。

  从山上下来,胡子卿就被何先生叫去了。汉威在别墅外的山边陪着大哥和张继组大哥喝茶,就听张继组奇怪的问:“怎么黄为人今天缠上你了?”

  “我哪里知道?怕是还为抓刺客救他一命的事吧,他跟我叨念了几次。”大哥悠然品着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