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作品:《代人受过精校版

知稼穑辛苦只会挑剔的少爷脾气,平时饭桌上从不将就他。起初,他只挑自己爱吃的吃,不喜欢的就不动,大哥就故意把他不爱吃的菜夹到他碗里。那个年代的教育是长者赐,必须吃的。但他实在对不喜欢的食物难以启口下咽,就偷偷把菜埋在了米饭下面,故意吃得很慢,直到大哥吃好了上了楼,他才长舒口气,把饭碗交给罗嫂去倒掉。罗嫂也知道他的这个毛病,有时候偷偷的也给他作个蛋羹作夜宵,怕他吃不好。但是大哥的目光是十分敏锐的,及至有次发现了,当场就不许他再吃,直罚他在饭厅跪了一天,三顿饭都饿了不许吃。自那次后他也乖巧了很多。可是不爱吃的毕竟不喜欢,只能靠大哥不在家或是逃去营里的日子由了性子的大吃了。

  再看今天的饭菜,俨然是给他精心准备的。紫砂锅里热气腾腾的汽锅鸡飘着香气,清蒸的鲈鱼,生拌的蚕豆,丝瓜炒的毛豆……足有二十多道菜,都是鸡、鱼、豆子做的。连炒豆子里的肉丁都是鸡肉,伴了些鲜嫩的藕丁、马蹄果。

  汉威虽然来到大姐家心里不快,但是既来之则安之,他就动了筷子不管不顾的吃了起来。心里也在想,大姐怕是恨他都恨得要把他剁了炒菜吃了,还有心思惦记他爱吃什么?难不成是姐夫?

  “你姐那脾气你是最清楚,不只是你,从小连汉辰都怕她。不过好在她的气来得快去的快,没心没肺的随我。”听了姐夫的话,汉威苦笑了没搭腔。

  吃过饭,姐夫拉他去四下转了转,回都厅里的时候。香丫儿就来报说小舅爷的泡澡水放好了。

  汉威来到间别致的浴室,浴室四面都是镜子,显得光线十分刺眼。中央一个大理石的池子热气腾腾。令汉威惊得瞠目结舌的是那里面不是水,是牛奶,那么一大池热气腾腾的牛奶。香丫儿将一些零乱的花瓣洒进浴池,汉威更是惊异。听说当年杨贵妃洗这种牛奶浴,可也没听说过大男人这么洗浴的。

  见到汉威迟疑的神色,香丫儿笑道:“舅爷别奇怪。这家里老爷太太和先时少爷小姐们都这么洗的,这牛奶消乏安神,老爷嘱咐您洗好睡个安稳觉。太太那边您不用担心了,刚晚上她已经吃了一碗粥了。”

  睡衣、浴袍、毛巾,各种用具都齐备了放在一边的条凳上。汉威吩咐香丫出去,不用他伺候。他都不敢正眼看香丫儿,因为那不男不女的装束真是让人见了毛骨悚然的。

  香丫儿很是犹豫,说这是他的本分,而且等舅爷洗好,他是要用净水给冲一遍身子的。

  “你把水放这里,我在家洗澡也不用人帮的。”汉威坚持着。

  “那香儿在门外候着,舅爷有事就吩咐。”香丫儿犹豫的出了门。

  第12章 储家庄院

  泡在池子里,暖融融的水,水面蒸腾着花香的气息。

  汉威闭上眼,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储家庄园这盘丝洞里逃出去。后肩上被大姐用藤条抽的两鞭虽不是很狠,但是肿胀未消泡在水里还隐隐作痛。汉威略站起身,借了四壁雾气全无的神奇落地镜墙寻找着那道伤口,有些红肿,可他自己的手摸不到。

  “看什么呢?小心着凉。”姐夫储忠良推门进来。汉威慌忙披上汤衣,喊一声:“姐夫。”

  呵呵一声笑,“小弟还怕羞了。你刚出生不久,姐夫就抱你玩儿。你娘刚生你的时候血亏,身子不好,都是你姐和你先大嫂子抱了你带在身边,你还在我身上尿过多少次呢。”

  褚忠良说着递过一方雪白的浴巾,汉威反听的面带羞怯。

  “怎的,嫌下人们伺候的不好,给轰出去了?”

  储忠良问。

  汉威忙摇头道:“不……不是……有点不习惯。在家也一样,都是我自己来。”

  储忠良拉过汉威到池边,挽了袖子,拧条毛巾给汉威搓着背说:“你哥不在,姐夫也不能委屈你不是?”

  “姐夫……”

  “这道檩子是你哥打的?”储忠良很快就发现了虬结在汉威后背那道明显的暗紫色伤痕。汉威不作声,储忠良叹道:“是你姐吧?她有时候下手就是没轻没重的。”

  储忠良边擦边抚着汉威身上暗色的陈年疤痕,心疼道:“这也就是你娘去的早,不然该多心疼。我上午还埋怨你大姐和你哥,别总作贱这没爹没娘的孩子了。你姐倒好,跟我嚷着,‘没爹没娘的也不是他一人!’,她就是歪理多!”

  听着老好人的姐夫提到逝去的生母,汉威试探地问:“姐夫可曾见过汉威的亲娘?她长什么样子?”

  储忠良愣了愣笑道:“‘江南第一美人’当然品貌出众了,这个不说你也知道。你想知道什么?”

  “她怎么死的那么早呀?得了什么不好医救的病症了?”汉威继续深入着这个他一直想弄清楚的疑团。

  储忠良笑笑:“是个病症就不好治,也可能是生你的时候就落了些虚症吧。”见汉威一阵伤感的样子,储忠良忙说:“不过你生的倒是颇有几分象你生母。”

  “哥说我生得象爹,就是皮肤象母亲多些。”汉威终于开了话闸,把自己听说的关于生母的只言片语的都抖落出来,对姐夫反有了几分亲近。

  储忠良回忆了一阵,神秘道“天妒红颜,这话说的不错。可能生得太好了,老天都妒忌了,就收了去。”然后又说:“美人,什么是美人,这现在评的什么明星戏子交际花美人,那都不是美人,都是庸脂俗粉罢了。‘美人如花隔云端’这句诗你听过吗?”

  见汉威摇摇头,储忠良得意的滔滔不绝道:“真正的美人,是要隔了云里雾里的,你看得到,又摸不着。像映在水里的月亮,你看着看着觉得好像在眼前了,可一伸手,就没了。你家老爷子当初呀……这就是得来的容易,去的也快……怪命吧!”

  汉威反倒被姐夫一番感悟弄得云里雾里的不知所云了。

  ※※※

  回到客房,西式的绒布帷幕放下,汉威和衣而卧,将自己埋入豪华松软的床里。辗转反侧如何也睡不踏实,起身拉开些窗帷,静静窥视窗外黑沉的天,心里盘算,也不知道要熬到哪天才能离开这里回家去。晚饭的时候他去卧室看过大姐,也说了几句哄慰大姐的软话,大姐看都没看他一眼就骂他滚出去。

  想想这个姐姐也实在气人,自他记事起对大姐的印象就是骄横跋扈,家里上下都畏她三分,尤其是大哥,对她言听计从的。可能因为她是大哥唯一的同胞姐姐吧,大娘就大哥和大姐两个孩子。其它姨娘的孩子大多都在那场瘟疫里,可能历经劫难后她就更得宠了。出了阁的姑娘还总回娘家混,而且总寻他们兄弟的不是,好在爹爹在世的时候护着他,不然早被大姐的“鸡爪功”掐死了。

  汉威昏昏入睡的时候,隔壁的哭闹声把他从梦中惊醒。那凄惨的哭喊声丝毫不加遮掩,声音似乎就在隔壁,时断时续,听得清楚。

  “老爷,老爷……不敢了,老爷,”尖利的哭嚎声好像是上午伺候过他的那个香丫儿,那个声音极有特质,带了阴柔,哭声恐惧和绝望:“老爷……饶了香儿吧。老爷,不敢了……不要!”

  “老爷?”难道是大姐夫在隔壁?汉威心里狐疑。

  老妈子的声音骂道:“小贱货!你还有脸求老爷?给脸不要脸的!”

  一阵叮里咣当的挣扎绞打声后,传来了姐夫储忠良的喝骂声:“吃里扒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