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作品:《强汉精校版



  越是艰苦,人们越需要榜样,战场上尤其需要一个榜样,来告诉所有人,我们会死,但绝对是力战而死!

  而似乎一直在拼命死战不退的林斌成了城墙上汉军士卒的榜样,他每斩杀一个匈奴兵,汉军士卒心中的战意就越增强一分,不知不觉中,林斌成了某些人关注的焦点,但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至少被匈奴白羊王关注就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林斌开始有些脱力了,劈砍出去的弯刀剁在匈奴兵的肩膀上,这次没有把中刀的匈奴兵一刀两断,弯刀被卡在死去匈奴兵的锁骨上,他抽了两下没有抽出来。

  四五个刚爬上城墙的匈奴兵大喜,想借机斩下林斌人头领赏,没等他们靠近,汉军士卒早已扑上去把他们分尸,林斌的战友们已经发现了他的异样,四五个精悍的汉卒试着要把林斌拉下去,却无一不是被看起来病怏怏的林斌推开。

  ……

  站在城楼的公孙熬已经脱光了上身,他传令击鼓兵停止击鼓,等待战场只剩下厮杀声,他光着膀子踏上让人搬来的案几,足以让所有人看到他的身影,站定,他举剑吼,大吼,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叫!

  突然的大吼声果然吸引了参战双方士卒的注意力,除了实在无法停止厮杀的敌我双方,几乎每个人都在看公孙熬在城楼上光着膀子挥舞铁剑大吼,他的吼声像极野兽在咆哮!

  很是神奇的,竟是无人向公孙熬射冷箭,就这么任由他在那里咆哮。

  汉军士卒或听或看,知道军候大人与他们坚持在第一线,且已经脱掉玄甲准备参战,一时士气大振。

  远处的白羊王也听见了公孙熬的吼声,他呆了一呆,有点丧气的问部落的巫师:“昆仑神或许不希望我们在今天就攻破这座兵堡?”

  匈奴人原本信心满满的突袭战打成了消耗战,消耗战又打成了攻坚战,匈奴人不喜欢攻坚战,因为那要死很多人,这对草原上相对比较弱小的白羊部有点不划算,此次他们南下是要劫掠,死的人多了就意味着不但实力被削弱回去没好果子吃,军队人少了能抢到的战利品也就不多,草原人习惯用拳头讲话,弱小只能等着被吞并。

  巫师,其实也不知道是医生还是什么东西,每个匈奴部落总会养这么一些人,他们无论治病还是传达昆仑神的旨意,都是在一堆石块旁边乱蹦乱跳,然后忽悠上位者或病人,该如何如何。

  此次白羊部会进攻兵堡,就是巫师传达了昆仑神的旨意,说必需攻下这个兵堡,否则不能劫掠,没有攻下兵堡而劫掠就是违背了昆仑神的旨意,会遭到天罚。

  白羊部的巫师是一个行木将朽的老人,或许是忽悠了大半辈子,今天看到死的匈奴人多了点,他突然良心发现了,竟然推翻了自己先前必需一战攻下的说法,同意白羊王暂且罢战,还堂而皇之的说,昆仑神明天会向他传达新的旨意,昆仑神会帮助匈奴人拿下兵堡,打开南下的劫掠的光明大道。

  ……

  看到匈奴人丢下受伤的同伴仓皇退去,包括脱力倒在死尸堆中的林斌,所有汉卒全部兴奋的大吼起来,他们喊着军候公孙熬的名字,喊着汉军威武,挥舞武器庆祝得之不易胜利。

  汉卒们尊重勇悍杀敌的战友,他们小心翼翼的将满身刀伤,成了一个血人的林斌抬下城墙,每个人都是默不作声,眼神里满是敬佩的看着林斌,看着这个从上午一直奋战至下午的勇士。

  而林斌现在却还是有点精神恍惚,唯一的感觉就是口渴,希望喝水,直至喝下整整两袋的水,他才呆呆看着拿着空水袋不断发颤的手,手背上有一条深可见骨的刀伤,但他却感觉不到疼痛,满脑袋全是“窦史颜死了,鹿吾左木也死了”在重复,这句话不断在脑袋里盘旋,怎么甩都甩不掉。

  林斌在呆呆出神,公孙熬却没有精神恍惚的资格,他已经重新穿好衣甲,站在城楼之上遥望正在安营扎寨的匈奴人。他的兵堡被匈奴人来个出其不意的突袭,准备不足导致折损了近三成的兵力,光是激战最惨烈的城墙段就战死了近二十名戍卒。

  “这样下去,我们坚持不了十天!”公孙熬握紧拳头,十分懊恼弩手太迟爬上箭塔,会损伤这么多汉卒,其主要原因也是城防设施没有被完全利用起来。

  不过怎么说第一阵也总算是胜了,开始有人急不可耐的贺喜公孙熬,说此战能胜皆是出自军候大人的武勇和谋略,一吼吓跑匈奴人。公孙熬脸上淡然谦虚,心里却也感到自豪,在这个如此注重名声的时代,传出去不但是美谈,更是官场上的资本。

  “晚上多加警觉,命令士卒和衣而睡,防止匈奴人夜间攻城。多准备擂木、石块、箭矢,让弩手在箭塔上不必下来,另,把那个……唔……什么来着?噢!林斌,把那个林斌叫来见我,本军候要见他!”

  说完,公孙熬面无表情走下城楼,他很饿,而且也需要养精蓄锐等待又将开始的大战……

  第二十一章 战争法则

  天终于要黑了下来了,残阳照在兵堡墙面,上面尸体成堆、血迹斑斑,用鲜血汇集而成的血流顺着凹槽流淌着滴落城下泥土,渐在倒毙在城墙下汉匈双方士卒的身上。

  民玞们忙碌着搬动死去汉卒的尸体,他们是这么的小心翼翼,深怕侮辱到捍卫家园的战士遗体,他们又是这么的憎恨侵略者,把死去的匈奴人尸体唾弃地丢下城墙。

  一面面扭曲着的脸,在说,他们奋战致死,不管是捍卫或侵略。

  民玞们废力的扳开一张张紧握兵器的手掌,把武器整齐摆在一旁,有汉军的铁剑、矛戈,有匈奴的弯刀、大斧,无论是汉军的弩机或是匈奴牛筋弓,插在人体上的汉军三菱角箭,匈奴人的狼牙箭,这些东西在未来的几天里将变得十分珍贵,死守兵堡的汉军需要依靠这些器械坚持下去。

  直至天完全黑下来,一队又一队戍卒又开始了他们的警戒,他们站在城墙之上遥望匈奴人的兵营,坚毅的脸庞在火把的照耀下显得极为肃杀。等待戍卒们各自进入了位置,火把被丢出去,落在城外远处,城墙之上不准生火,城墙外的火把却是为了防止匈奴人趁黑偷袭。

  之后……,片刻没有休息的民玞又开始了他们的作业,一根根擂木,一块块石头被搬上城墙,堆积成山。

  经历一天苦战的汉卒们再也没有初来时的轻松,也就是在今天,他们当中有人战死了,战死者里面可能有他们的父亲或是儿子。许多人紧握零碎不值钱的东西,把它当成无价之宝捂在胸口,这件东西可能干净无比也可能沾满血迹,遗留在上面的含义无法用眼睛看,只能用心去感受,那是亲情和想念。

  游牧民族总是瞧不起农耕民族的懦弱,认为农耕民族只会守着脚下的土地,像极羊群们只看到眼前的青草不愿移动。匈奴人永远不会理解,汉人正是对家园感到眷恋和深深的热爱,这才拼死作战。

  战死对草原人来说是光荣的,习惯肉弱强食法则的匈奴人一生都在追求暴力的快感,杀人和被杀对于草原人,特别是匈奴人来说,那是昆仑神赐予他们的荣耀,死者光荣,活者劫掠,这是匈奴人认可的真理。

  不可忽视的是,只要是人,总会想念一点什么……

  医匠已经为林斌清理好了伤口,那是一道非常简单的程序,只是用清水用抹布擦拭伤口的血迹,然后用粗布简略的包扎。心情恍惚的林斌也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