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作品:《乌纱精校版

们说什么。黄先生有什么建议?”

  黄仁直道:“盐改显然是办不成的,可非得要让办……要办很简单,下个公文,通知有司衙门和盐场实行‘开中纳米’,定个期限,暂时依然发售盐引;到了期限,便停止发售盐引,只能通过纳米凭证领受盐引。按章程这么办就行了……不过还得顺带办两件事,一是立刻打击私盐,表明态度,二是严查外省食盐流入。”

  张问沉思了许久,这事看似简单,手里有权,有户部明文,一道公文就可以办了。可明显商人们不愿意大老远去送粮,一则这样延长了资金周转周期,二则路途损耗不可估量,赚赔风险很大。等商人们手里的盐引用完了,可盐巴是必需品,繁华的浙江,人口密集,酒楼饭馆不计其数,没盐怎么行?带来的直接后果,盐价暴涨,还有什么后果天知道。

  浙党的目的,当然不是想让张问渎职问罪,张问还没能被别人看上眼。可张问不能抵制盐改,如果流露出不满,到时候就会被顺带牵连进去,所以他决定要支持盐改,以后也好推卸责任。

  准备妥当,张问便命书吏起草了方案,收拾了一番,带着方案去户部清吏司官员驻扎之处。浙党的代表、杨镐的弟弟杨洛是户部郎中;清吏司还有东林的王化贞是户部主事。张问先看看他们怎么出招,然后等左光斗和王化贞有什么暗示。

  段七 增印

  张问去见户部的人,却吃了个闭门羹,人说杨洛不在,只收了张问的盐改方略。张问在门口踱了几步,也不能这样找王化贞,因为浙党的人现在还以为张问已经和东林的人翻脸,直接去找王化贞,就暴露自己的阵营了。

  一旦知道张问还和东林一个鼻孔出气,说不定他那提举的椅子还没坐热,又要变成被攻讦的对象。

  张问白跑了一趟,有些疑惑地回了盐课提举司衙门,陈安上拿着一张纸走进签押房,放到公案上,说道:“大人,开中纳米的官报,书吏已经拟好了。”

  “哦。”张问打开印匣,将手放到印上时,总觉得不对劲,又将手缩了回来,“别急,等等上边的回复,一旦发了官报,有窝引的商人获知确切消息,定然会抢购盐引,囤积食盐坐等盐价上扬,要慎重。”

  “是、大人说的是。”陈安上会意,既然有上面的人下来,提举司犯不着自己扛任何责任,还是等上边的指示为好。陈安上也心知肚明,这盐改要成功几乎没有可能。

  张问总觉得事情蹊跷,可能是去找杨洛没见着人的原因,让他产生了一种直觉。杨洛既然身负浙党重托,这会儿正是办公时间,跑到哪里去了?

  这时候户部分司里,杨洛正躺在后堂的木塌有一声没一声地哎哟呻吟,只见他是个络腮胡的黑脸大汉,穿着青色官袍,户部郎中是正五品,只比张问大一级,但是他是中央的人,代表的是户部。

  杨洛咬着牙,一边叫唤一边喘气,脑袋上已经插满了针,一个郎中正站在塌前,左手小心撩着右边的袖子,右手拿着一枚针轻轻插在杨洛的头发里,慢慢捏着旋转。

  旁边的板凳上坐着一个身宽体胖的中年人,耳大五官端正,正是王化贞,他疑惑地看着杨洛道:“杨大人,您好些了么?”

  杨洛停止叫唤,闭上眼睛躺着,也不答话。王化贞欠了欠身,看了一眼杨洛那张黑脸,脸太黑,根本看不见脸色,王化贞又转头看向郎中,郎中道:“王大人请放心,杨大人白日突发头疼,是乃阳症,肝阳上亢,肝火肝风,老夫针灸之后,只需用药调养,半月便可痊愈。”

  这时候杨洛睁开眼睛,挣扎着要坐了起来,郎中忙帮了把手,说道:“杨大人要注意休息,不可操劳费心。”

  杨洛满头的针,黑脑袋像个刺猬一般,唉地叹了声气,说道:“我也想省心,可现在不仅部堂、中丞关心这里的事,整个户部都指着咱们把事儿办好,我能省心吗?”

  他是说给旁边的王化贞听的,意思是总督、巡抚、户部,都是咱们浙党的人,你们省点心磕头认输吧。

  王化贞脸色一变,心道老子是吓大的吗,口气不善道:“改洪武法,根本就不可能!别说是杨大人,就是首辅来也没办法!”

  杨洛看向郎中道:“针可以取了吗?”岔开话题,心道:你王化贞除了牛轰轰说大话,还会什么?居然把首辅方从哲也搬出来轻辱一番,首辅招你惹你了?东林党就是嘴贱。

  “大人您坐着别动。”郎中听出他们对话的口气不善,加上本来就判断出这杨大人多半就是装痛,就想把针快些拔了,好尽早离开这是非地。

  杨洛又看向门口,问门口的皂隶道:“刚才你进来禀报何事?”

  皂隶躬身道:“回大人话,盐课提举司提举张大人刚刚求见大人,小的们见大人身体不适,就寻了个借口说大人不在司里。”

  “哦,他有什么事儿吗?”

  皂隶走上来,将手里的卷宗双手呈到杨洛面前,“张大人是送方略来的。”

  这时候郎中已取了针,收到盒子里,又将盒子放到药箱,拱手道:“在下先行告辞。”杨洛喊了一声送客,然后拿起案上的方略,王化贞伸长脖子要看,杨洛啪地一声又合上了,“本官还有些乏,先休息一下,这本子,一会本官看了,再和王大人商量。”

  王化贞神色难看,腾地站起来,但是杨洛是上官,王化贞也不敢怎么样,双手一抱拳,连腰也不弯,直挺挺地说道:“下官还有公务要处理,告辞。”

  杨洛坐着动也不动,鸟也不鸟王化贞,只对门口喊道:“长顺,进来给我摁摁太阳穴。”

  待王化贞走了,那被唤作长顺的人才走了进来,恭敬地站到杨洛身后,用双手拇指给他按摩太阳穴和头皮。长顺穿着灰布衣,头发束在头顶形成一个发髻,头发花白却没有戴帽子。

  过了一会,杨洛屏退左右,指着案上的本子,说道:“念。”

  “是。”长顺便拿起本子低声念了一遍,然后将本子小心放到案上,垂手立于一旁。杨洛闭目想了想,说道:“这方案少一条,你说说看。”

  长顺回头看了一眼门口,心道这杨洛和他哥杨镐一个德行,完全没有保密意识,也不管在什么地方,想说事就说事。

  但是长顺不敢违抗主人的意思,尽量放低声音道:“是。小人以为,少一条增印盐引。一旦盐改的官报下去,商人一定会在期限内大量购进盐引,囤积食盐奇货可居。盐课司就是想不给期限也不行,因为运米往东北也需要缓冲时间不是。这样一来,短时间内筹集到五十万两军费如同囊中取物,解内阁之忧,解皇上之忧。”

  杨洛睁开眼睛,呵呵一笑,“你越来越长进了。”随即又冷冷道,“东林党的人,勾结江南商贾牟利,反而动辄要挟皇上,这次他们自个跳坑,怪不得别人,哼,奇货可居,我看是投机取巧,这些窝引盐商是谁指示的?”

  “小人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长顺见杨洛首肯之后才说道,“如果我们叫张问增印盐引,张问会不会看出弥端,或者会不会让东林人士知道?”

  杨洛呵呵一笑:“知道了又怎么样?这是户部拟定内阁通过宫里批红的事儿,他们要抗命不成?再说了,如今在浙江的东林党,能掺和这事儿的,一个王化贞,不足为虑;一个左光斗,可他已经去实地考察民生去了。张问?你没见他去年在午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