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节

作品:《奉天承运精校版

娘一脸慌乱道:“这……这,小姐,奴婢……”

  温琴轩道:“说实话,这信是谁给你的?”

  秋娘只得低头说道:“是赵大人派人送给奴婢的,他说,他说是一首新写的曲子,奴婢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温琴轩拿起桌子上的那张:“这张是首曲子,这张却是一封……一封书信,真是的,可惜……你却不识字,把东西一并给我了。起来吧,你并没有什么过错。”

  “谢谢小姐。”秋娘看了一眼那封被称为书信的宣纸,说道,“小姐,您看奴婢并没有会识字的熟人,大总管却是个男的,奴婢不好意思将书信让他看,您能不能帮奴婢读一下……”

  “这……”温琴轩脸上一红,随即说道,“好吧,你服侍我一场,这点事我应该帮你做。”

  “小姐真是个大好人,谢谢小姐。”

  “秋娘,陕西一别,转念已数载……我骑瘦马离开你的那一天,犹如发生在昨日,你安静不动地站着,就像七月的烈日,让我不敢再多看你一眼。你站得如此安静,我刻意冰凉的心,又顿时燃起。我伤心,又不敢让遗憾流露;我心里嘀咕,嘴巴却一声不吭。我知道,思念这庸俗的字眼,将如阳光下的黑影,我逃他追,我追他逃,一辈子……我知道祈求你的原谅是一种奢侈,但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情不自禁地想起你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

  温琴轩越读声音越小,到最后,眼睛里竟浸满了泪水。明朝时的书信,有特定的格式,一般是不会用口语的,这封简单而深情的书信,别具匠心,就像是在面对面地说话,真情流露,两个女子都沉浸在一种迷雾般的忧伤而美丽的感觉之中。

  这样的情书,不是后无来者,却是前无古人。

  秋娘已经失声痛哭,惊醒了温琴轩,温琴轩她急忙背过身去,用手帕擦干了眼睛,心道一个朝廷大臣,喜欢一个奴婢,赎回去不就完了,却这样深情,是为了什么?

  温琴轩想罢说道:“你是不是不愿意跟赵大人?”

  秋娘脸红,想了想说道:“奴婢只想一辈子侍候小姐。”

  温琴轩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也不好多说,只是喃喃地说:“听爹爹说,兵部侍郎赵谦很会打仗,沙场之上,从未有败绩……”

  温琴轩将书信递还秋娘,拿起那首曲子看了许久,兴致勃勃地说:“你去叫春香过来一下。”

  赵谦这首曲子名《征戈鸣》,同样是剽窃的,他又不是音乐系的,会作曲就奇怪了。这是一首女声演唱的歌曲。

  “雠怨未靖,燃烽火神州

  千钧一发,挽危难春秋

  泱泱中华,销烟弥雾

  铁蹄践躏,疮痍满目

  ……

  谁甘俯首,谁愿为奴

  谁无父母,谁无手足

  同袍十万,死生共赴

  歼灭夷寇,捍我疆土

  征尘一路,铮铮铁骨

  ……

  孤军无援,断刃残暮

  人在阵在,一兵一卒

  义战无返,壮士不归

  马甲裹尸,成仁何顾

  扬眉再问,敢犯吾族

  ……”

  段二五 大约在冬季

  “啪!”一个砚台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地板上顿时被墨汁染黑了一片。

  御案旁边的小太监吓得脸色纸白,随即扑倒在地上,叩头如捣蒜:“皇爷饶命,皇爷饶命。”一边用手去捡碎片。

  朱由检脸色铁青,旁边的高启潜见罢,喊道:“拖下去,教这奴婢学学规矩。”

  那小太监听罢叩头得更凶,死撑在地上大哭,他当然知道学学规矩是怎么回事,“皇爷,皇爷,饶了奴婢吧……”

  要是在平时,朱由检或许会说两句好话,从轻发落,但是现在他铁青的脸上仍然没有任何动静,眼看着小太监被拖了下去。

  朱由检的心情非常愤怒,那太监这个时候犯错,简直是自己找死。朱由检愤怒的对象是周延儒,周延儒一党借机清除异己,倾轧同僚,朱由检心里如何不清楚?况且朱由检有鉴于前朝旧事,最痛恨的就是结党、党争。但是他现在毫无办法。

  汉人治下的封建王朝,皇帝的权力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实际统治这个国家的,是另一种力量,有人说是传统,有人说是祖制。知书达理的文官集团,太了解这些东西了。

  朱由检整倒了以魏忠贤为首的宦官势力,大大削弱了宦官的力量,绝非完全有利无弊,平衡的天平倾斜了,文官集团的势力空前强大起来。

  有人说,正德皇帝的叛逆,是对这种无形的力量的挑战。万历皇帝数十年不上朝,也是因为对这种力量非常愤怒,来个非暴力不合作。俱往矣,现在的朱由检,面对了和祖上皇帝一样的困境,照样没有办法,这么庞大的帝国,不是靠自己一个人就能统治过来的,他仇视文官集团,但是又不得不利用他们。

  杨嗣昌党人,朱由检同样没有好感,拉帮结派,野心勃勃,现在被人逮住了把柄,就被往死里整,朱由检没有丝毫同情,更不想冒天下之大不韪,在明显犯禁的事上为杨嗣昌一党开脱。

  崇祯三年二月这一天,好像很多人都很愤怒,朱由检愤怒的同时,赵谦心里也是有一种莫名的烦躁。

  赵府后院有栋二层的木质阁楼,是前主人藏书用的地方。那人卖了院子搬走之后,书也搬走了,赵谦没有那么多书,将阁楼布置了一番,放上古筝,木桌,棋盘,书架等物,平时就在这里会客,处理事情。

  房间格调清雅,焚着香料,本来环境就可以影响人的心情,但是此时赵谦的心情依然很烦躁,说不出来的烦躁。

  他来回乱走了几步,突然觉得房间里少了什么,正巧王福上来向赵谦禀报本月收支情况,赵谦便随口一问:“房里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王福一怔,马上说道:“老奴正要向东家禀报这事儿……来啊,把钱小五带进来。”

  赵谦看了一眼王福,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钱小五的老爹是个烂赌鬼,赌输借了高利贷还不起,被逼急了,钱小五就趁昨晚值夜的时候潜入屋里,将东家的琴偷走卖了。老奴查知了实情,但听东家处置。”

  赵谦满眼怒火,看着门口那个不忠的仆人,钱小五急忙跪倒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放高利贷的说,三天不还钱就要砍家亲的双腿,小的没有办法才这样做,小的对不起老爷,老爷原谅小的一次,小的保证,再也不会这样做了,老爷大恩大德饶了小的吧……”

  要是在平时,赵谦说不定会同情他,反正现在他有钱了,也不在乎那几两几十两银子。但是这时他却很漠然地问王福:“你是管家,知道怎么处理吧?”

  王福犹豫了一会,赵谦看着他的眼睛,王福忙道:“这种吃里爬外手脚不干净的!来人,给我送顺天府,你们都看到了,咱们府上不需要盗贼,以后谁敢有三只手,送交官府那还是轻的,都听明白了吧!”

  王福等人下去之后,赵谦站了起来望着窗外,心道,以笼络人心的角度考虑,其实刚才那件事情处理得非常失败。

  赵谦从阁楼上向北望去,可以看到温体仁的府邸,想起秋娘,喃喃地说:“轻易原谅别人,绝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