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作品:《奉天承运精校版


  张琳咪着眼睛道:“赵兄这就不懂了……”

  “是是……愚兄哪里能知道大局呢,贤弟透露一二?也叫兄弟有些准备呀。”

  “告诉你吧……还是这样说比较明白,你可知一名军士每月开支是多少?”

  赵谦道:“军饷一两左右,粮草物资等至少一两,一名普通军士每月至少耗费二两。”

  “你是明白人,一个人一年是二十四两,十万人该是多少?二百四十万!西北数十万大军,每年开支得要千万白银,朝廷给督师一百万,顶什么用?”

  赵谦点点头:“贤弟所言甚是,那如何是好?”

  张琳道:“西北流寇,何止数十万?!他们是如何养活自己的?对,以战养战!朝廷不给,咱不会自己去抢么?”

  赵谦道:“西北年年天灾,百姓欠收,贼也抢,我也抢,那百姓无法过活,贼人不是越剿越多?”

  “放屁!”张琳大怒道,“我大军所到,谁敢从贼?格杀勿论!”

  赵谦见他失态,知是酒醉而已,也不计较,忙顺着他的意思道:“是是,贤弟所言颇有道理,只要我大明将士以一挡百,十万就能打过一千万流寇,就算全西北的人都做了贼,又何足道哉?”

  段五十 牢房观酷刑

  正月十六,晴。年过完了,明媚的阳光洒在冰雪中,多了几分春天的气息。孙府的庭院不小,亭台楼阁,应有尽有,只有这样,才配得上二品大员的威仪。

  不过孙传庭本人非常节俭,他在家穿着一身灰色布衣,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长随在他耳边轻轻道:“老爷,张将军来了。”

  “哦。”孙传庭睁开眼坐了起来,“叫他进来。”

  一会张琳便走进院子,执礼道:“学生给恩师请安。”

  “好好,坐下吧,有什么事?”

  长随搬了椅子,张琳坐了,兴奋道:“昨日捉拿造谣之人时,无意中捉到那几个持械贼徒,不想网到的竟是大鱼!”

  “哦?”孙传庭也来了兴趣。

  “那女贼是闯贼爱将田见秀之女,名为田钟灵,也是闯贼麾下一个得力战将!”

  孙传庭道:“闯贼战将到长安作甚?此事没有差错?”

  张琳道:“绝无差错。学生麾下有位骠统曾见过田钟灵,认了出来。学生便找出通缉文书一对照,果然不错。而且那被捉贼人中有人招架不住拷问,也供认了田钟灵的身份。如此一来,怎会有错?”

  孙传庭点点头:“琼甫办事慎密,老夫很欣慰。你继续拷问那些贼人,到长安究竟为何。”

  “是……对了,恩师,还有李平延的事儿。”

  “李平延是谁?”

  “就是昨日在杏花村酒楼捉拿的那个造谣罪犯。学生将此人送到镍司衙门,那李平延一口咬定是李貌指使他做的。”

  “不是洪承畴?”孙传庭低头沉思片刻道,“不会是李貌!”

  孙传庭如此说也是有凭据的,那李貌本是杨嗣昌的学生,绝不可能平白就投靠了杨嗣昌的对手洪承畴,如果真是那样,李貌简直是蠢不可耐,因为如此一来,卖师求荣,政治清誉荡然无存,是整个士人集团所不齿的事,前途也就到尽头了。

  “学生也认为那李平延越是不指认洪大人,越是受了洪大人的胁迫。学生再好好拷问一番。”

  “慢!”孙传庭站了起来,“赵谦与李貌是否曾有过节?”

  “这个学生不知。”

  孙传庭摸了一把自己的大胡子道:“叫上赵谦和李貌,去镍司衙门提审李平延……不要在公堂上,就到牢里去。”

  下面的人知会了赵谦和李貌,二人听说是孙传庭的话,不敢怠慢,很快就到了镍司衙门。

  西北地方的总督,不似平常总督,只节制地方军务,因为战乱地方需要强权政府,所以西北总督经略等官,都是手握军政大权,对地方各部衙门的官员,一应节制调用。

  所以,孙传庭就带人大摇大摆地进了镍司衙门的大牢。

  大牢里,那李平延早已被折磨得头发散乱,一身血肉模糊,被人用冷水冲醒之后,茫然地看着前面几个身着官袍的人物,当他的眼光看到李貌时,突然兴奋起来,大叫道:“同知大人,大人救我,救我啊!”

  孙传庭顿时眉头一皱。

  李貌手心里沁满了汗水,湿滑不已,忙悄悄在衣襟上擦了擦手,定神道:“畜生!还有脸叫老夫救你?”

  孙传庭道:“李同知认识此人?”

  李貌忙站起身紧张道:“回督师的话,下官确识得此人,名叫李平延,因他与贱内的姐夫交好,时常为贱内带些希奇玩物,也就有几面之缘……但是他竟然犯下如此罪大恶极之事,亵渎圣上,罪不容诛,老夫与他已毫无交情!”

  李平延听罢狂笑不止,大叫道:“好!好!李大人啊,您是想过河拆桥落井下石是吧,当初可是你亲自说的,只管去做,有我李貌在,谁也动不得你。敢情您说话跟放屁似的?”

  “大胆!”李貌怒道,“刁民!竟敢张口乱咬,以下犯上,来人啊,用刑,看你是招也不招?”

  旁边的赵谦见着李貌如此惺惺作态,早已怒火中烧,却也明白,唯有沉住气方为上策,强自压下怒火之后,背脊又隐隐发凉,这李貌笑里藏刀,为了一点小小的过节,竟也要致人于死地,官场险恶,可见一斑。

  张琳冷冷道:“李同知李大人,督师在此,还轮不到您说该如何如何办吧?”

  李貌忙躬身道:“是是。下官一时愤怒,失态了。”

  “琼甫!”孙传庭用责备的口气叫住张琳,又看了一眼旁边站住的衙役,说道,“李大人的话你们没听见?”

  衙头忙拱手道:“属下遵命……兄弟们,用刑!”

  几个衙役拿了工具,走上去,抓住李平延的手,放到一块木板上,拿出一根铁钉,就要向他手背上插。李平延满眼恐惧,哇哇大叫,但是全身被铁链锁住,动弹不得,只能惨叫。

  只听得“噗哧”一声,那铁钉钉入皮肉,鲜血立时染红了木板。“啊……”一声惨叫回荡在牢房里。

  那衙役又拿出牙签一般细的竹签,逐个小心地钉入李平延的十指指甲缝,每一次李平延都疼昏过去,立即就有一盆冷水从他头上浇下,浑身已经湿透,身上黑糊糊的分不清是污水还是血水。

  赵谦脸色煞白,转眼向孙传庭等人看去,无一不是面不改色,心道:不知道这些人有没有想过,这套玩意要是用在自己身上是何感受?

  衙头抓起李平延的头发,孙传庭问道:“说!是谁指使你干的?”

  李平延气若游丝,喘气道:“几位大人,发发善心,给我一个了断!”

  张琳道:“只要你说出来,是不是洪……是谁指使你做的,就给你一个干脆!”

  李平延狠狠地看了一眼旁边若无其事的李貌,大叫道:“李貌!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孙传庭怒道:“来人啦,继续用刑!”

  衙役立即抓起火盆中烧红的铁钳,向李平延的胸口皮肉上靠上去,“滋滋……”之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糊臭。

  赵谦胃中翻腾,几欲呕吐,却忍住不动声色,心中还有一丝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