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作品:《奉天承运精校版

……”

  “小姐,你在说什么?是赵相公的消息。”

  秦湘心道,刚刚他还在这里,这回就有消息来了,莫不是专程来给我道别的吧?又急切想知道赵谦的消息,忙抽开门撇,可是两天没怎么吃东西了,手臂上无力,抽了好几下,这才弄开门。

  门刚一开,帘儿便钻了进来,将信塞到秦湘手里,看了一眼洞开的窗户,埋怨道:“小姐,你怎么不知道将息自己的身子骨呢,赵相公回来见着你这般模样该有多心疼。”

  秦湘听她说“赵相公回来”,前两天赵谦的噩耗帘儿也看了,此时却说得如此轻松,便急忙要抽出信。

  张岱的亲笔书信,只字没提赵谦的情况,只说如果小姐对赵谦如有意,就赶紧筹办“红白双礼”,秦湘这几天身体状况不好,一看什么“红白双礼”,第一个反应就是赵谦去了?

  帘儿关了窗户,抽空看了一眼秦湘,见她眼睛里的泪水转呀转的,便嘟起小嘴道:“小姐,怎地还没看明白?什么‘红白双礼’啊,那是张岱应该说的话吗?那是因为赵相公没事了,张岱要小姐抓住机会……”

  秦湘这才想明白了,帘儿见她神色缓和,便摸出手帕小心地给她擦着眼泪。秦湘道:“那怎么成?赵大哥明明没事了,我们要这么办,赵婉妹妹还不得平白伤心一回?”

  帘儿方才见秦湘说胡话,吓了一大跳,现在见她神情恢复正常,这才松了一口气,便悄悄对门外的小丫鬟递了个眼色,那丫鬟会意,不多一会便端了碗八宝粥上来。帘儿接过来,一边说话干扰秦湘的注意力道:“小姐,咱们和赵相公既不是亲戚,也不是那个什么……住在一起,像什么话,你得为自家考虑一下不是?”

  边说边舀了一勺子粥喂到秦湘嘴边,秦湘无意识地张嘴吃了,还在想帘儿的话,她说得无疑非常正确。

  秦湘喃喃道:“赵相公成日里都想着天下事,你说他对我有那心思么?”

  帘儿口齿利落地说:“小姐这般人儿,哪个男人见了不动心?赵相公当真不易,一直对小姐以礼相待,奴婢看呀,可比那些个公子哥强多了。”

  “瞧你那张嘴,好像多了解男人似的,你见过几个男人?”秦湘一张俏脸笑了,帘儿看了也不禁一震,太美了。

  随即帘儿回过神来,嘟起小嘴佯嗔道:“小姐,你就会损奴婢,哼!”

  “这八宝粥是你做的?”秦湘接过碗来自己吃起来。

  “不是奴婢做的是谁,别人做的奴婢还怕小姐吃不惯呢。”

  秦湘用削葱般的手指轻轻戳了下她的额头:“就会卖乖……不过我还真舍不得你,要不过些日子叫赵大哥把你一并纳了吧。”

  “小姐!”帘儿满脸通红。

  “瞧你那模样,好像不情愿似的,你心里头想什么我还不知道吗?”

  帘儿低头扯了半天衣角,不好意思地奔出房间,丢下一句话:“奴婢去安排王福他们置办物件。”

  她作为女主人的近侍,在整个院子里地位相当高。绸缎商的老掌柜是西安人,没有跟商人回乡,秦湘买下了这所院子,便请他管理府邸,做了大管家。这个大管家在帘儿面前,也得客客气气。

  王福年愈六十,经历了无数人间冷暖,主人安排的事从来不问为什么,只管尽心去办,时间不长,就得到了秦湘和帘儿的信任。

  帘儿吩咐王福置办灵堂钱纸,又要在灵堂里贴红纸喜字,十分古怪,王福心里纳闷,却不多问,只问清了各种布置细节,便去办了。不过这嫁衣等物帘儿不用叫他去办,因为一般女子长到十一二岁就已经准备好了。

  明代平民女子出嫁时也可享受属于贵妇衣装凤冠霞帔的殊荣,如同平民男子迎亲可着九品官服一样。秦湘出身官宦家庭自不必说,那大红绸缎的华丽嫁衣早就有了。

  帘儿安排完事情,回到自己的小屋,从床底下的箱子里拿出一个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有套大红绸缎衣服,这是她小时候娘给她准备的,一直藏在她的身边。她轻轻摸着那滑手的绸缎料子,长这么大,还没穿过丝绸呢(商人奴婢等人不得着绫罗绸缎)。

  她摸着那衣服怔怔出神,一双美目渐渐迷离起来,一会又好像不高兴似的嘟起小嘴,要与另外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内心深处她还是有些不高兴,即使那个女人是最亲近的秦湘。

  可有什么办法呢,作为一个小姐的近侍,自然会跟着小姐嫁出去,叫做陪嫁,一般情况下就注定了是小姐丈夫的小妾。

  还好赵相公是个不错的人,帘儿只得这样安慰自己。而且秦湘和赵谦现在经济状况也算可以,总比那些“蓬门未识绮罗香,拟托良媒益自伤”的要好。帘儿那朴素的心里,隐隐约约觉得爱情不是三妻四妾,因为牛郎织女不也是两个人吗?织女就是七仙女,这个古老的爱情故事中,没说又多出来些大仙女二仙女……牛郎一并推倒……

  这边府中忙碌准备时,赵谦也应孙传庭要求,一起回西安府述职,而张岱萝卜等人即任同开朝邑守备指挥,没有调遣不便回去,只等朝廷的升官公文:有孙传庭上书表奏其功,升官是铁板钉钉的事。

  赵谦当然想不到,回去将会看到一个闻所未闻的奇特的“红白双礼”。

  段三九 暗流在涌动

  在两个千总队的护卫下,孙传庭的马车大摇大摆地驶入西安,城门口洪承畴又率了一个衣甲鲜明的千总队亲自迎接孙传庭,给足了孙传庭面子。

  应孙传庭的邀请,赵谦与他同车。两人前后刚下车,洪承畴的谋士杨平就轻轻说道:“同车的是赵谦。”

  洪承畴脸上微微变色道:“不可轻举妄动,得从长计议。”说罢迎了上去,满脸激动的笑意拱手道:“伯雅!哎呀,真是伯雅啊!”

  孙传庭也是大步走了上来握住洪承畴的双手:“洪老!京师一别,转眼半载,没想到又在此相逢故人……”

  赵谦在这个场景里作为一个跑龙套的,也十分专业,微笑着装出一副天地人和的模样。洪孙二人如此亲热感概,虽是对手,可是他乡遇故知,这份亲热也不全是在做戏。

  孙传庭招呼完洪承畴,抽出手,从长随手中双手接过一卷黄绢,面上恢复庄重道:“圣旨。”

  在场所有人立即跪倒。赵谦心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皇帝就是威风。

  “诏曰:朕自御极以来,孜民力艰苦,思与休息,惟是封疆多事,朕痛念连年加派络绎,东西水旱频仍,商困扰,民不聊生;朕甚闵焉……洪承畴继任西北经略,协办军务,尔其欣哉。钦此……”

  “臣,接旨,谢恩,吾皇万岁万万岁!”洪承畴双手接过圣旨,额上已经渗出细汗,天威难测,虽说只是敲打一番,也让他紧张不已。

  孙传庭见洪承畴爬了起来,急忙扶住:“洪老,户部用度紧张,今后我等同领西北,凡事还应多为朝廷多为皇上思量才对。”

  洪承畴没好气地看了孙传庭一眼,小声道:“皇上的难处老夫自然知晓……哎,伯雅日后定会明白!”

  “你我重逢,今日莫论军务,西安何处有好酒啊?”孙传庭笑道。

  洪承畴呵呵一笑:“老夫家便有!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两人同时开怀而笑,气氛看起来十分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