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作品:《奉天承运精校版

的机会,我担心的是洪承畴想……”赵谦降低声音道,“他想杀俘,你想想,现在洪承畴的兵饷本来就不足,自然不想养着这些人,而且降军反复多有发生,于是他就想狠下杀手。可是朝廷目前在西北方向的政策尚未下定论,于是他想找个替罪羊,将来有文官弹劾也好有个遮挡。而替罪羊的人选自然不能是他的心腹,二弟现在的官职和身份,不正是最合适的人选么?”

  张岱一听,细想了一番,皱眉道:“大哥说得有道理,我这打仗还知道一点,对于这些弯弯绕绕的实在想不太明白。不过大哥这么一说,还真像那么一回事,不然他们上下都是自己人,什么时候想到过我们呀……这个,那我们该怎么办?”

  “是呀,我们该怎么办?你说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能有什么办法?”

  ……

  “馒头!馒头……”张岱刚刚上任,视察降军营地,山谷里就传出一声声喊声。

  “杨千总,李千总,这是怎么回事?”张岱对旁边的两个将领问道。

  “禀报将军,上面调得粮草只够我们吃的,如果给他们吃了,我们就没得吃了。”旁边一个长脸的将领不紧不慢地说着,不过他的话张口就来,好似早就准备好答案等着人问似的。

  “知道了。”张岱挥了挥手,“你们下去吧,加强戒备。”

  “是。”

  王嘉胤以下起义军投降部众五千人,就被看管在这个长安城郊的山谷中,张岱看了一番四周的地形,转头对赵谦说道:“大哥说得一点都没错。”

  赵谦点头不语。

  “四面围定,山谷地势险要,中间生了一棵大树,这不是一个‘困’字吗,简直就是个死地。别说他王嘉胤被解除了武装,就是全副武装也是插翅难飞。看管他们根本不用两个千户所,上面调集这么多人来想干什么?又不给粮草,难道想把他们活活饿死吗?”

  “不会。一会就有答案了,不会等太久,久了洪承畴也怕夜长梦多啊……我在长安这段时间,认识了一个叫李貌的文官,当时就多了解了一些他,得知这个人是杨嗣昌的学生,有了这层关系,洪承畴不会不防着他。还有长安有个监军太监高启潜,又是站在宫里立场上的。如果把这些人饿死了,洪承畴也脱不了干系。”

  果然如赵谦所料,不多一会,就有个军士上来禀报:“张将军,指挥使司派人来了,就在大帐候着呢。”

  “走。”

  中军大帐内,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人正坐在椅子上喝茶,见着张岱进来,也不起身,偏了偏头说道:“张岱游击吗?”

  张岱看了此人的穿着,拱手道:“卑将便是。阁下是……”

  “本官是长安知府薛国观。”

  “见过薛大人。不知薛大人何事造访?”

  薛国观看了一眼张岱旁边穿着一身盔甲的赵谦,赵谦看在眼里,却装没看见,心道:你要说便说,不说正好。

  薛国观见赵谦如此不懂事务,没好气地说道:“能否请张游击借一步说话?”

  “哦,没事,就在这说吧,他是我的副将,自己人,薛大人但说无妨。薛大人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说?”

  薛国观听罢脸上十分难看:“军机大事,泄漏了你等就等着被砍脑袋吧!哼!”

  “既然是军机大事,那我等就没必要知道了,只要奉命办好差便是了,咱们走吧,薛大人,失陪了。”

  “你……你敢违抗上峰?”

  “薛大人,您这话从何说起?您老还没说事,我违抗什么了?您总得要说点事来让我违抗吧?”

  赵谦听到这里,心里一阵暗笑,没想到这张岱的嘴这么厉害。

  “好好,老夫也懒得和你罗嗦,游击将军张岱听令:王嘉胤意图反叛,令你等即刻剿灭王嘉胤所部,不得有误!”

  薛国观见张岱仍然直冲冲地站在那没动静,怒道:“张岱,你没听见是不是?”

  赵谦忙说道:“哦,要杀人,公文呢?我们不能凭你一句话就打开杀戒吧?”

  “大明律法,文官节制武将,你等想反了不成?”

  赵谦道:“我说薛大人,不要动不动就扣大帽子。我知道文官节制武将,可大明律没写文官想让武将杀谁就得杀谁吧?公文呢?”

  “你……老夫是奉了西北经略的命令,莫非连西北经略也叫不动你们么?”

  “公文呢?”赵谦懒得和他罗嗦。

  “你……哼,你们等着瞧!”薛国观没办法,拂袖而去。

  等他走后,赵谦急忙道:“这个薛国观是个草包,他来过大营,自然有人知道,如果他成了事也会被当作替罪羊。上面的人不会只安排一个薛国观来,得立即将那两个千户捉了,令人戒备大营,不能让任何人出入,以免他们先控制了我们,然后把事情干完什么都推到我们身上。我写封信这就送到监军太监那里。”

  段十六 倒挂倚绝壁

  “你是那个张游击的幕僚?”高启潜看完信,慢悠悠地说。

  这个大太监身材清瘦,面白无须,眼睛精亮。他走到墙边的洗脸盆旁,不慌不忙地洗了手,然后用价值一百两银子一匹的淞江棉布擦擦手,故作一番悠闲的模样。洪承畴是状元,确实有些才能,最近皇帝还夸他是肱骨之臣,所以高启潜虽为监军太监,实在不想和他闹别扭。

  “是,卑职乃张将军幕僚,赵谦。”赵谦静静地看着高启潜的作态,对他的想法已然猜透了几分,官场险恶,都在为自己考虑,谁又能在乎谁头悬利剑呢?

  高启潜踱了几步,他表面上像个没事人似的,脑子里却没停,心道:现在他让咱家知道了这件事,是想把咱家也拉下水?还有这个洪承畴想做什么,目前朝中对西北的方略还未下定论,他慌什么?就算兵饷不足,可他手里有十几万军队,也不差这五千人的伙食吧。

  周延儒以清流自居,又掌控户部,主张以剿助抚,以抚为主,因为战争的费用是所有事情的解决方式中最昂贵的。卢象升现在掌兵部,主张在西北以剿为主,平息流寇。而吏部尚书杨嗣昌是个见风使舵的人,善迎上意,不到最后关头,他是不会表态的。

  皇上,究竟是什么态度呢?

  高启潜其实和杨嗣昌等人一样,都得看皇上和司礼监的态度行事,监军太监虽有密奏之权,地方的人都得把他当老子供着,可高启潜经历的事多了,倒没有得宠而骄,反而步步都很谨慎。

  “汉高祖不读书,却能作好诗。”高启潜悠悠然说,“赵谦,你刚才说你是个秀才,可知道汉高祖哪句诗作得最好?”

  “应该是‘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一句。”

  “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猛士……”高启潜抬头低吟,望着天花板。

  赵谦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所谓猛士,就是洪承畴也。

  “猛士自然还是猛士,因为猛士并不知情。给我们下命令的人是知府,是布政司的人,不是总督衙门的人,自然就不是军方的意思。这样一来,降卒被戮,招抚就成一纸空文,猛士所主张的以剿为主的方略就生米煮成熟饭了,而且后果只让下面的人担着。不过皇上和司礼监是什么态度呢?如果高公公这宝押错了,岂不是负了司礼监王公公的托付?”

  关系身家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