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节

作品:《司礼监精校版

病情居然有了好转。病好之后,皇帝竟然立即派中使到内阁,向沈一贯索要昨夜的圣谕,同时向沈传达了口谕:“矿税不可罢!”

  沈一贯先是愕然,随后又颇感为难,他对中使道:“昨夜陛下亲口对臣说‘罢矿税’,文武百官人人皆知,眼下怕是大江南北都以传遍,又怎能收得回来?况且君无戏言,叫老臣如何面对天下?”

  沈一贯踌躇不决,没想到皇帝听完回禀,竟然先后派了二十多个中使,络绎不绝地赶到内阁,向他催讨昨夜的圣谕。沈一贯为难万分,终是交出了圣谕。

  宫中,司礼太监田义也正为“圣谕”一事,与皇帝据理力争。他苦口婆心规劝皇帝,说圣上既恩准停矿税,就不该再反悔!君无戏言,怎么可以出尔反尔,让天下人耻笑,日后又有何面目再君临天下?

  万历听了,觉得田义的话刺伤了自己的自尊心,气得绕着御案转了好几圈,一抬头发现了挂在墙上的宝剑,抢上一步,拔出宝剑直对田义刺去。田义毫不退缩,可就在这时,一个中使捧着圣谕回宫来了。

  田义气愤已极,三脚两步冲出宫,直奔午门东的内阁公房,瞅见沈一贯,便朝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怒斥沈道:“好一位相公,胆小如鼠!矿税使骚扰日久,相公难道不知?今天好不容易有了机会,皇上下谕撤除,相公如果稍稍坚持,矿税弊政立可终止!”

  因此事,沈一贯一直为外朝攻击,终在乙巳京察时被科道弹劾,一气辞官。

  众科道官都颇年轻,对当年之事都是愤愤不平。他们不会从沈一贯的角度看这件事,只觉沈一贯谄君,无有大臣原则,致使朝政日益败坏,也使矿监税使蔓延天下,酿成动乱。

  “大洪行事,向来敢为,不过今日还是不提大事,且让我们为你接风洗尘,饮他几杯如何?”

  “正有此意!”杨涟大笑。

  惠世扬拉过杨涟,众人与他一起往马车那边。杨涟见迎他人群中有一人并不眼熟,也非科道中人,不由奇怪,遂问惠世扬道:“这位是?”

  “噢,大洪,来,我为你介绍一下。”惠世扬拉过那人,笑着对杨涟道:“这位名叫汪文言,乃是东宫王安公公私臣。王公公听说你进京了,特意叫他来接你。”

  闻言,杨涟忙向那汪文言道:“烦请替我转告王公公,大洪多谢他了!”

  杨涟不能不谢,他能被吏部举为廉吏第一,固得益于同为东林党人的尚书杨时乔举荐,更得益于王安对他的赏识,在司礼监中力主奏请批了红。否则,单是外朝报上去,内廷不批,他杨涟又如何能名动天下。

  汪文言忙笑着说了几句,他此次代表王安前来迎接杨涟,只是象征性的意义,不需要多说什么。

  在场都是东林党人,也不需要隐瞒什么。内廷之中,除掌印太监陈矩和东林党相交甚欢外,最愿意和东林党人接触的便是这位司礼随堂太监、东宫管事太监外加太子贴身内侍的王安公公了。

  而王安和东林党走的近,则是因为太子的缘故。这些,则是不言自明了。国本争了这么多年,东林党向来就是坚定支持皇长子的,否则,也不会有今日小爷。

  众科道官上了马车后,便向京城方向出发,左光斗和周朝瑞等人坐在第一辆车。

  马车缓缓驶动后,左光斗却突然叫停了车夫,尔后对靠在路边马车上的一少年叫道:“你不是肃宁魏良臣吗?”

  闻言,周朝瑞等人都是诧异:哪个肃宁魏良臣?

  倒是和左光斗一同来,现时坐在第二辆车上的御史何尔键听了这声喊,掀起窗帘朝外看了过来。

  第0173章 大人难道是走狗?

  嗯,我,肃宁魏良臣是也!

  虽然和左光斗他们不是同路人,但良臣还是笑着朝对方点头,并不曾不理会。

  最起码,双方现在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就是有,等爆发出来也是十年后。

  现在,就是交个朋友也没什么,当然,前提是人家愿意和他结交。

  “你怎么在这?”

  左光斗竟然下车朝良臣走了过来,这一举动让同车的周朝瑞他们都是惊讶。

  王体乾和田刚他们见了都很奇怪,不知道这位小案首是怎么和科道的这帮东林党人结识的。

  这左光斗,最近势头可劲着,假官假印案办的风生水起,皇爷都夸呢,俨然是东林党新生代的头马。

  这等人物,将来只要不在党争中被打死打趴,肯定要成重臣的。

  左光斗所在的马车是第一辆,前头一停下,后头自然也跟着停了下来。

  看到左光斗下车朝路边一少年走去,后面车上的科道官们不由纷纷看去,均是十分好奇。

  何尔键低声和车上同僚说了这少年,一听只是个童生,几个科道官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当然,何尔键因为熊蛮子的缘故,对魏良臣没有什么好话,如此一来,与他同车的几个科道官都将魏良臣当成一个不自量力的小丑看待了。

  发现这小丑还和锦衣卫的人混在一起,观感便更差了。对左光斗因为这么个人耽搁大家时间,都有些不高兴。

  何尔键想下车讥讽魏良臣几句,可想了想还是算了,免得叫人以为他大人无大量。再说,和个童生计较,传出去落笑柄的可是他这个堂堂监察御史。

  “北直童生试正在进行中,你缘何不在家考试,反来京城的?”左光斗是真的不解,他不像何尔键,对魏良臣印象不错。甚至隐隐有点爱才之心,这才过来问问。

  不过见魏良臣是和两个锦衣卫结伴,并且还有一个可能是内廷中的太监,左光斗惊讶之余,不免有些困惑。

  左光斗的这个问题,良臣一时半会也说不清,便道:“学生已中府试甲等第一。”

  “噢,原来如此。”

  左光斗点了点头,府试甲等第一,那自是秀才功名到手,不必参加院试了。从另一方面,左光斗也猜出这魏良臣肯定县试没拿案首,否则无论如何也要参加院试的。“小三元”的荣光可是多少人做梦都想得的,错过了,就永远错过了。

  “那恭喜你了,小案首可不是人人能考的。”左光斗是真的欣赏,这肃宁魏良臣还真是个好苗子,看来当日也不是无的放矢。

  良臣连忙谦虚,称侥幸,说话间,他看到有两人从后面走了过来。

  来的是杨涟和惠世扬,他们见左光斗下车,不知何事,便来看看。二人不识得魏良臣,均是疑惑。

  “共之兄,这位小兄弟是?”杨涟打量着魏良臣,很是不解。

  左光斗笑道:“前番与大洪书信中曾提及的少年说,可还记得?”

  “当然记得,少年强则国强,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雄则国雄。”杨涟对这少年说确是欣赏,情不自禁念了起来,念完却是一愣,很是动容的看向魏良臣:“莫非,你?……”

  “就是他。”左光斗哈哈一笑。

  “好一个少年说,好一个少年!”

  杨涟对魏良臣不由刮目相看,惠世扬也是听左光斗说起过这事,当下对魏良臣也是很惊讶。

  和康丕扬、何尔键这两个当事人不同,都察院里对于辽东的事情有不同的看法,不是全然不支持熊廷弼的。

  惠世扬就是反对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