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节

作品:《汉阙精校版

般处处富贵绝美。”

  “我还听任君说过一句话,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你既然是楼兰人,又做了鄯善王,就勿要当着众人面嫌这嫌那,否则,不消几日,恐怕要被举国上下嫌恶。”

  “一旦匈奴人带着前王安归之子杀回来,谁肯帮你?定将斩汝头而去!”

  被韩敢当连骂带吓,尉屠耆一时十分尴尬,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

  倒是任弘接下来的一席话,不仅为他解了围。更让心情低落,觉得未来遥遥无期的鄯善王,生出了无限激情来!

  ……

  尉屠耆跟着任弘和城内贵族熟悉城中情况时,他的“王后”郭宫人,则被城里的贵族妻女引到城里人专门为她们夫妻修建的“宫殿”里。

  郭宫人虽然年轻,却也是见过世面的,在长定宫里服侍皇后多年,最是清楚宫殿该是什么模样。

  宫墙要高要大,如未央宫,周回二十二里,哪怕是小点的长定宫,她这宫女提着水,也要走到腿酸为止。

  但眼前的,却只是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楼兰小院落,进去一瞧,不过是三进而已,有个两层楼,不是郭宫人吹,还不如他兄长,一个小地主在长安城外的宅院大呢!

  在郭宫人印象里,宫内的殿堂要宽敞奢华,比如上官皇后冬天会去的温室殿,乃是武帝建,冬处之温暖也。以椒涂壁,被之文绣,香桂为柱,设火齐屏风,鸿羽帐,以罽宾毛毯铺地,以象牙为火笼,夏设羽扇,冬设缯扇,从里到外泛着雅贵和暖意。

  可在院落内走了一圈,却发现这里虽然是新修的房子,竟是用马粪涂墙,烧火的灶台都没有,只是一个大火塘,两个楼兰庖厨在灰里烧纸胡饼,取出来后拍干净灰,便请她食用。

  郭宫人表面功夫比她丈夫强,虽然听不懂楼兰女人们在说什么,但还按照皇宫里教的规矩,彬彬有礼,一点点撕着胡饼入口,动作典雅,看得楼兰女子们愣神。

  只对她们递过来的新鲜牛羊奶,再不肯尝一口!

  吃了一会,众女又拉着她去看外面的“苑囿”,一口蹩脚汉话的女译者说,这是整个城中最大的花园,仅次于楼兰城那个。

  “苑囿,池沼?”

  郭宫人的脑海里,却浮现出了曾跟上官皇后去过一次的太液池。

  太液池,它大得像海一样,池边的亭阁连绵,水边皆是雕胡、紫萚、绿节之类的观赏植物,凫雏、雁子布满其间,又多紫龟、绿鳖,在水中动辄成群。

  郭宫人还记得,上官小皇后年纪小,才11岁,贪玩,最喜欢坐在亭子边上,给池塘的笨鱼撒食,一边撒还一边露出咯咯的欢笑。

  还有一次,皇后想卷起衣裳下去玩水,才露出莲藕般的小腿,却被詹事板着脸阻止了。皇后那张稚嫩的脸很失望啊,但规矩就是规矩,哪怕贵为一国之母,也得遵循,她只能望着自由翱翔远去,彻底离开宫室、长安的群鸟,不知道在想什么。

  记忆里的园囿是那样的,可出了院子,郭宫人却哭笑不得,这不就是个稍大一点的葡萄园么!

  距离葡萄成熟还早,不能采食,又因为语言不通聊不起八卦家长,城内贵族的妻女陆续告辞,郭宫人便在头顶的绿葡萄下发呆。

  好吧,她以为做了“王后”,就能理解上官小皇后的烦恼,可现在才发现,她们的烦恼,截然不同啊。

  想了一会郭宫人无奈地笑了:

  “没无甚不好的,本就是怕了宫里不知何日得罪了谁而惨死的日子,才想办法出宫的,我就当是,复又做回平民百姓家的女人,守着这小院,生几双儿女,安生过日子罢。”

  毕竟汉宫室再大,那也是天子、皇后的,椒房温室的华贵器物,她能用么?太掖池的一草一木,她敢乱拔一株么!

  可这扦泥的“宫室”虽小,却是属于自己和丈夫的!所有器物任由她使用,这不,还有两个奴仆跪在身侧,轻轻地摇着蒲扇为她扇凉,曾几时何,这匍匐不敢抬头的,可是自己啊!

  郭宫人一下子就释然了,伸手到头顶,摘了一颗还泛绿的小葡萄塞进嘴里。

  嚯,真酸!

  可仔细一品,却已有了一小丝的甜意!

  正想着时,她的丈夫,鄯善王尉屠耆却回来了,也不管奴仆在侧,竟直接将郭宫人一把抱起,在葡萄架下转了两圈。

  “夫人,我不难过了!”

  尉屠耆紧紧抱着妻子,满脸兴奋地说道:

  “因为任侍郎对我说,这里虽然不是大汉。”

  “但是,我可以将鄯善,建成如大汉一般的礼仪教化之邦。”

  “这里虽然不是长安。”

  “但我可以将扦泥城,建成为整个西域诸邦都艳羡的……小长安啊!”

  第83章 始终做世界和平的建设者

  让楼兰城繁荣的是孔雀河,而使得扦泥城建起的,则是车尔臣河,它们可以说是孕育了罗布泊的“父亲”和“母亲”。

  车尔臣河这年头被称之为“阿耨(nòu)达水”,他发源于昆仑山、阿尔金山的皑皑雪山,冲下高原,向塔里木盆地流淌。

  它的上游地区因为山区降水少,河流径流量不大,河床附近有盐壳,周边高度荒漠化,只适合放牧,所以只有小宛这个人口千余的小行国靠养山羊养活自己。

  但在下游的且末、扦泥地区,土壤质量更好些,又因为数条河流汇集成几个湖泊,形成了一片广袤的绿洲。时值盛夏,芦苇、红柳、胡杨、芨芨草郁郁葱葱,水鸟和牲畜在周边繁衍,也为农业打下了基础。

  除了楼兰人分散在河流两岸的小块田地外,在扦泥城东的平地上,今年又新开垦了一大片土地,足有五六百亩之广,防沙的林带已经种下,打麦场、引水的沟渠和涝坝样样不少。

  旁边则建起了一座大的坞院,大小和里面的布置与悬泉置差不多,只是多了陶窑、畜圈,这儿既是屯田卒的住所,也是堡垒、驿站。

  这是任弘带着五十名士卒,在扦泥城民众帮助下建起的。

  这日清晨,任弘舒展着身体刚出门,本以为自己算早了,旋即就看到田官“宋力田”蹲在田地边。

  因为常年在地里弯着腰,宋力田身子有些佝偻,也不戴巾帻,就扎着一个扁髻,插着木簪,一头黑发里已夹了几根白丝,总是穿着一件短打,腰上插着把镰刀,绔腿捋得高高的,腿上的汗毛却不见有多少。

  任弘乃是侍郎、扦泥司马,麾下吏士都要唯他命令是从,但任弘也有怕的是,就是这位宋力田了。

  宋力田乃是敦煌郡派来协助任弘屯田的农官,初来乍到时,任弘还想卖弄一下后世知识,指点一下这老农官沤肥堆肥什么的。想必定能让他惊呼不已,纳首便拜,毕竟就任弘在敦煌所见,百姓种田多用新鲜粪便,还以为这技术尚未发明呢。

  结果,宋力田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任弘,薄薄的嘴唇毫不留情:

  “任侍郎,你觉得,老夫力田这么多年,连熟粪生粪都分不清?”

  任弘大汗,看来汉朝不同地区农业科技水平,层次不齐啊,这下可尴尬了。

  他之后便不再多言,农业啊,是这个世界上最需要耐心,最急不得的事。

  且很多时候,经验胜于理论。有文化的大学生,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