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节

作品:《大明春色精校版

打到啥时候?”

  朱高煦沉吟片刻,心里琢磨、燕王还没决定继续攻不攻,现在又在战场上,他不能当着士兵们的面,张口乱说话。于是他便说道:“应该快打下济南城了,有新的方略,但暂时还不能说。”

  朱高煦绕城转了一圈、到处都是差不多的景象,便在原地停留一会儿,随口又问靳石头,“升官了么?”

  靳石头不断摇头,哭丧着脸,“升官不升官,也没啥要紧,俺认识的好多兄弟都死了残了,俺只想活着回去。”

  “活着最重要。”朱高煦十分认同地说道,说罢轻抖马缰离开此地,丢下一句话,“活着立功,还能升官。”

  靳石头睁大眼,看着寸草不生、烟雾蒙蒙的战场。

  没一会儿,朱高煦又听到背后靳石头的声音,便在缓慢走动的马背上转头看了一眼,听见那靳石头在喃喃地对旁边的同伴念叨,“俺家有几亩地,麦子刚收不久,这会儿有新面做的馍,烤得金黄,又香又脆。母羊下了几只羊羔毛可滑,还有羊奶。早晨起来,俺那小媳妇就把羊奶热好,端过来甜丝丝地望着俺笑,好东西都想着给俺吃……”

  军中似乎渐渐缺粮了!

  过了一会儿,朱高煦不经意间又想起了燕王刚起兵那会儿,这士卒兴高采烈要建功立业,不料一年之后,竟变成了这般模样。

  他听着远近的炮声,忽然有些许暗自的感叹:人就是这样,平淡的日子过久了,就想干点什么大事;不过总有一天会明白,原来那安稳的日子,一点一滴虽然淡、却很美好。

  朱高煦吸了一口气,便踢马加快速度,带着亲兵数骑,直奔中军大营。

  但燕王并不在中军,朱高煦问中军一个武将,“我父王何在?”

  武将道:“回高阳王的话,燕王去大济河边了。”

  朱高煦听这人口齿清楚,礼节有板有眼,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那武将也很机灵,马上说道:“末将初入燕王麾下,便听得兄弟们传说高阳王之英伟战绩,直教人心生崇敬!”

  “呵!”朱高煦笑了一声。

  武将又道:“末将叫纪纲,高阳王若有差遣,言语吩咐一声便是了。”

  “哦……”朱高煦忽然觉得有点耳熟,想起了前世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名字,似乎是个反面角色?但无论如何,能在前世也留下名的,肯定不是等闲之辈!

  朱高煦便笑道:“我瞅你不一般,将来定有作为,好好干。”

  武将大喜道:“多谢高阳王抬举!”

  朱高煦遂策马赶到不远的大济河边,见得旌旗兵马位置,拍马赶了上去。果然见燕王与一群文官在河边上,用手指指点点。

  及至燕王跟前,朱高煦先上前拜见。燕王点头,让朱高煦跟着。

  一个文官正在说:“以大济河水面高度,淹不了济南城,只能泡到墙角,水攻旬日不能凑效。”

  燕王的脸上十分凝重,又带着些许疲惫。朱高煦观察了一会燕王,又想起靳石头一直在说吃的,感觉军粮无法久持,燕王恐怕已萌生了退兵的想法。

  朱高煦也转头看大济河,水面上的浪头在风中向河边冲了过来,但很快就打在了河堤上,只溅起一阵阵白色的浪花。

  有厚实的堤坝挡着,河水无论如何涌动,也无法冲破阻隔。

  第七十七章 兵者诡道也

  燕王终于退兵了。

  围城的人马刚撤走,李景隆马上就接到了京师来的圣旨,被召即刻回京!

  ……一队骑兵护卫着李景隆的马车,一路南下,驿道两旁渐渐出现了水田。田里的稻子刚刚收割,浑浊的水中露出光秃秃的稻桩,简直死气沉沉。

  或是连日舟马劳顿,马车里的李景隆显得很憔悴,早已没有了之前的意气风发。

  他的鬓发凌乱,几个月之间仿佛就生出了许多白发,看起来灰蒙蒙的。袍服里的内衬领子,精致的刺绣依旧,但皱在脖子上,仿佛一块用过的手帕。

  挑开蔺草编织的帘子,李景隆看到凄清的秋田上,一只孤零零的白鸟掠过,顿时更感到天地寂寥。窗外,往日如洪流的喧嚣人马已然不再,多化作怨鬼,一小队骑兵显得如此落魄。

  及至旁晚,李景隆等人路过一座驿栈,便就地进去交接公文,在驿栈中休息。

  方下榻不久,便有人敲开了李景隆的房门。来的是个穿着布衣的青壮汉子,先呈上印信、书信,然后才说道:“末将乃京营千户赵辉麾下、百户李达。”

  “哦……”李景隆恍然应了一声,赵辉早就在他府上走动了,去年到河南去捉拿周王,就是赵辉打前锋的。

  李景隆叹道:“时至今日,还有人愿意找我,也是难得。”

  百户李达上前两步,低声说道:“赵千户有话带来。”

  “甚么话?”李景隆问道。

  李达声音更小:“朝中许多人弹劾曹国公,黄寺卿最愤慨,第一个跳出来,接连几次在朝堂上请旨,要杀您以谢天下!”

  “啊?”李景隆脸上变色。

  他早已猜到,这回黄子澄可能不会保他了……但没想到,黄子澄翻脸后居然那么狠,做得那么绝!

  李达的声音道:“赵千户差末将来,提醒曹国公,回京时一定要多加小心!”

  昔日黄子澄视作知己般推心置腹的甜蜜话语,依旧在李景隆耳边回响……于是当他听说第一个在朝中捅刀的人竟是黄子澄时,李景隆有好一会儿失神。

  陈旧的木窗,在晃动的油灯下,仿佛有鬼魅出没。李景隆似乎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李达等了好一会儿,抱拳道:“末将的差事办完了,请告退。”

  “慢!”李景隆忽然跳了起来,方才沮丧消沉的目光忽然不见,眼睛变得炯炯有神,“我还不能这么认命!你等等,帮我带封信回去,送到我弟李增枝府上,叫他无论如何找机会见圣上一面。”

  李达道:“末将但听差遣。”

  李景隆马上飞快地找出笔墨,开始磨墨。

  ……

  京师秋季,天高气爽。徐辉祖从马车里走出来时,顿时比身边的随从都高了整整一个脑袋。

  他抬头看去,一座大门上面,挂着一个牌匾:方府。

  徐辉祖没有马上叫人上去,却在门前来回走了好几步,双手握在一起揉搓,心情十分纠结的样子。

  不久前,徐辉祖听说:盛庸在山东济南城,居然和布政使铁铉歃血为盟?!

  那铁铉是黄子澄的人,而盛庸多次被黄子澄挤兑,于是济南这一出戏、当真叫人听了有点意外……但徐辉祖沉下心一想,觉得又在情理之中。

  盛庸给徐辉祖的印象,一向是审时度势、十分沉着冷静,从不意气用事,这次主动向黄子澄一党靠拢,或许平燕大将军的期望会少很多磋磨。

  ……若让盛庸在前线主战,这场战事,朝廷的赢面就很大了。

  徐辉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立功,自己什么都捞不着!

  虽然徐家已贵为国公,但徐辉祖自觉一身本事,多少有点不得志的寂寞;在这种要紧关头被排斥在外,又有点家道下行的危感,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徐家若光靠父辈的光辉是无法稳住地位的。

  于是他想和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