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作品:《大文豪精校版

也挺烦他的恶趣味,却是知道方先生算是正式认了自己这个门生了。

  这种事,陈凯之最拿手了,别人但凡有意,一定得上杆子往上爬,敲锣打鼓把事情给敲定了,到时候你想反悔都来不及了。

  “恩师!”陈凯之的恩师两个字,犹如炸雷,吓了方先生一跳,也让其他同窗打了个激灵,纷纷侧目。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陈凯之这才一副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的样子:“学生谨遵恩师教诲,明儿一早,赶早来学里,请恩师指教!”

  指教两个字咬字要清晰,语气要坚决,绝不给方先生转圜的余地。

  读书啊,凯哥就靠这个改变命运了,这是天大的事,有了这名师教导,陈凯之一下子信心十足了。

  方先生似乎能猜测出陈凯之的心思,这家伙,是怕自己抵赖吧。这哪里有半分谦谦君子的样子?

  方先生觉得自己的心口挺疼的,自己怎么会收一个这么俗不可耐的门生呢?顿时有一种自己一世清明就要毁在陈凯之手里的感觉,哎,作孽啊。

  深呼吸,脑子里立即想到那位远在京师,风度翩翩的大弟子,方先生总算是缓过了劲来,目光一撇,假装没听到陈凯之的话,旋身收拾了案上的书本,低着头道:“下课。”

  陈凯之的心情却是好极了,他才不在乎恩师怎样想自己呢,这不重要,学到本事才是真的。

  自己挺聪明嘛,又能过目不忘,有了这样的名师教导,将来一定能金榜题名,想一想好激动,忍不住乐呵呵的。

  方先生不忍去看陈凯之这小人得志的模样,将书夹在腋下,匆匆走了。

  陈凯之也匆匆回了家里,今儿下课有些迟,歌楼的人早已醒了,连灯笼也都挂起来,那翠红在勾栏里探头探脑,这小丫头和陈凯之熟了,见陈凯之今日回的迟,心里担心。

  等见了陈凯之徐徐背着书箱回来,方才吐舌,又缩了回去,惹得歌楼里又是喧闹,有人打趣道:“翠红不是等着你的陈公子回来吗?怎么人回来了,反是躲起来了。”

  陈凯之便朝楼上的人笑起来,道:“见过诸位姐姐。”

  说着开了柴门,正要进去,身后有人叫自己:“凯之……”

  陈凯之回头,见是周差役,心说,难怪有人这样亲热的叫自己呢,原来是周大哥。

  他忙给周差役行礼:“周大哥怎么来了?快,里头坐。”

  周差役摇摇头,道:“不坐,你也别进去,告诉你个好消息,今日县令大人在廨舍摆了桌酒席,是赵县丞和吴教谕作陪,噢,还有宋押司,席间说到了你,县令大人请你去喝杯水酒,凯之啊,你了不得了啊,县令都请你吃酒呢。”

  陈凯之知道是那篇“洛神赋”惊动了县令,这县令还沉浸在那篇文章中呢,请自己去喝酒,未必就是真正看重自己,十有八九是多喝了几杯,感觉上来了,叫自己去坐坐。

  领导嘛,很多时候也就是心血来潮而已,你若是当真,就傻缺了。

  这种情况,陈凯之见得多了,反而没有周差役这样的振奋,很淡定地道:“噢,那么烦请周大哥带路。”

  周差役算是彻底服了这家伙,和宋押司关系不浅,现在县令大人有请,这县令是什么,是父母官啊,周差役在县里当了这么多年差,大人连他的名字都叫不上呢,见了他,大抵也就是一句“喂,那……那个谁,你来一下”。

  可县令大人惦记着陈凯之啊,他心里火热,比以往更殷勤了:“请,请。”

  “不要这样客气。”陈凯之还记着周差役给自己办户口的事呢,亲和地道:“你我是朋友,说请就生分了。”

  有良心!

  周差役便道:“是我的不是。”

  第27章 打脸小人

  这一路,陈凯之不免和周差役几句闲话,却决口不能提朱县令,因为他知道,周大哥也只是个传话的,从他口里也问不出什么来,既然问不出,自己旁敲侧击,就显得逼格太低了。

  人嘛,总要端着一点身价才好,不求有天子呼来不上船那样的逼格,可至少也要做到不卑不亢,做人的学问,实在是太多了,上辈子自己跌打滚爬,吃了多少亏才换来的宝贵经验。

  转眼之间,到了衙里,径直由周差役领着到了后衙的廨舍,周差役先去通报,陈凯之方才走进去,便见小厅里,县令端坐在其中,左边是县丞陪衬,右边是吴教谕,宋押司则是忝居末座。

  桌上是一桌残酒,陈凯之一看,就了然了,今日自己不是主角,果然就真的是县令在兴头上,只是请自己来坐一坐的。

  做人,不能自作多情啊。

  陈凯之其实并不介意,谦和地行了礼。

  朱县令笑道:“老夫正和吴教谕说了你来着,来的正好。”

  陈凯之便看了吴教谕一眼,吴教谕在县令面前,不知说了自己坏话没有,不过陈凯之心里并不忐忑,这吴教谕要说坏话就说便是。

  他反而十分惭愧汗颜的样子道:“自入了学,就一直蒙受吴教谕关照,学生实在惭愧得很。”

  朱县令表情就变得别有深意起来:“爱才之心,人皆有之,陈生员一篇《洛神赋》,惊诧四座,了不得,来,坐下说话。”

  陈凯之便陪坐在宋押司的位置之下,与宋押司交换了一个眼神,宋押司给了他一个眼色,随即目光又落在吴教谕身上。

  陈凯之心里明白了,吴教谕果然说自己坏话了。

  呵呵……

  这吴教谕还真是有仇必报啊。

  可惜,你倒霉,遇到了我。

  陈凯之便侃侃而谈道:“那篇《洛神赋》,不过是学生偶得的佳文,都是因为一场梦而起。”

  谦虚得差不多了,陈凯之顿一顿,方才道:“这也是吴教谕平日里关怀的结果,若不是吴教谕对学生关怀备至,平时嘘寒问暖,学生哪里能安心读书,吴教谕不但关心学生的学业,还关心学生生活,学生心里,感激涕零。”

  朱县令面上露出了有趣的样子:“噢?是吗?说来听听看。”

  吴教谕的脸上,明显有些尴尬了。

  陈凯之道:“吴教谕总是问学生在学里习惯不习惯,还说我是方先生的门生,他是最看重的,说我不但要读书,更要在学里学会做人,还说若是生活上有什么问题,大可以去找他,他……是将我当作子侄来看待的。”

  “是吗?”朱县令哈哈大笑,似笑非笑地看了吴教谕一眼:“很有趣。”

  吴教谕特么的越加尴尬了。

  方才喝酒的时候,县令提到了这陈凯之。

  这吴教谕本来就讨厌陈凯之,既然县令提起,当然少不得要狠狠批评几句,说了陈凯之在学里不少品德败坏的事,少不得添油加醋,说陈凯之仗着有一点小聪明,顶撞自己。

  结果……

  他老脸一红,谁知道这陈凯之会跑来猛拍自己马屁啊。

  自己说了他的坏话,结果这厮却跑来将自己一阵猛夸,这不就显得自己是小人了吗?自己说他行为不端,陈凯之却当着县令的面,说自己对他嘘寒问暖,你说,作为县令的,会相信谁?

  当然是相信很傻很天真的小生员陈凯之啊,人家毕竟年纪小,给人一种不谙世事的印象,这样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