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节

作品:《春秋我为王精校版

要偷懒,将地精耕细作,而且那些农具的式样,和子贡以往见过的还不太一样。

  看着这一副井然有序的农忙景象,他心中对赵氏君子的评价又高了一层,虽然只是一乡,但能将领邑治理得如此之好,已是殊为难得。

  再往里走,只见沟渠纵横田间,光着膀子的农夫们喊着号子踩踏如长龙一般的木制器械,水流就从溪水里被汲取上来,灌田千亩。

  这神奇的情形,让子贡停下了脚步。从引领他前行的轻骑士虞喜处,他得知,此物名为龙骨水车,是赵氏君子让计吏和匠人所造,不独公田里有,各里私田也安装了好几架。

  子贡将这物件的式样形制默默记了下来,但他知道,除非一个浸淫木工多年的匠人,将这复杂的器械拆开细细揣摩,否则根本不可能轻易仿制。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赵氏君子的梓秘,若是和他讨要,能否得到一二?若是安置在卫国端木家的小庄园内,或者,让夫子所宰的鲁国中都邑推行,定能增加亩产,让农人灌溉方便数倍!

  带着这样的心思,他便刻意在路旁停留,对新鲜的事物指指点点,还询问路旁农人一些事情,虞喜来前就得到了君子的嘱咐,也不加以阻止。

  “敢问老丈,这成乡田亩的税率是多少?”

  憨厚的国人老者一脸茫然:“税率?那是何物?”

  子贡耐心地换了说法:“就是说,你每收十斗麦子,要上交给乡寺多少?”

  这一说,那国人老农就明白了,他掰着手算了算,应道:“二半之一斗!比原先成氏为乡宰时,整整少了数倍!”

  “居然是二十税一!”

  这让他极为震惊,小小成乡的税率,居然比夫子在中都邑复古推行的十一之税还要低!

  虽然在子贡的第一印象里,赵氏君子是个爱民的仁德之人,可也没想到,居然将税率设得如此之低,那乡寺的量入为出,又从何处得来?

  要知道,夫子盛赞的古之圣王,也无非是十一而税,现如今鲁国一些公田,甚至已经是二半之税!而且国君和三桓还嫌不足,额外增加了丘甲、丘赋、劳役等。

  于是,民众不堪其苦,纷纷抛弃土地,投奔山泽深林,成为盗寇。

  尤其宋、鲁、卫三国交界处,有大盗展跖聚集了数千失地庶民,横行乡里,劫掠城邑。

  反观成乡,民众无论是耕公田还是私田,都乐于卖力,兵卒甚至会卸下了甲胄和剑戈,帮助民众劳作。

  根据虞喜的描述,他们彼此之间讲究信誉,相处和睦。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孤寡废疾之人,乡寺皆有所养,让他们从事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明抢暗偷,作乱害人的现象绝迹,许多门户只须从外面带上而不须上锁。

  按夫子的说法,这已经不止是小康,而是已经接近大同之治了!

  子贡有些恍惚,夫子现如今尚未做到的事情,居然先在这一偏僻小乡被实现了?

  不不!他又猛地摇了摇头,这不能等同论之,千室之邑的治理,比百户之乡难上十倍。而且,只要有弟子们协助,夫子将来肯定能实现天下大同!

  夫子所欠缺的,只是一个大国明主的赏识和重用罢了。

  子贡稳住了心神,继续前行,进了成邑内部后,将货物拉到府库处。他和掌管成乡经营的计吏侨碰了面,两人相对一拜,随后便公事公办,交割戎菽和冬葱等种子幼苗。

  之后,子贡又提出,想拜会赵无恤。

  于是,由虞喜引领他进了乡寺之中。却见这里的乡寺和赵无恤的居所都未大兴土木建设,而是一副陈旧失修的模样,领邑主人的节俭程度,可见一斑。

  子贡感慨不已,可敬啊,赵氏君子年不过十四,却能处公而忘私,日后必为一明主。

  一通观察后,他觉得此地,和孔门师徒所向往的王道乐土越来越吻合,他也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向赵无恤兜售孔门的仁义礼乐之道。

  正想着,他刚跨入乡寺二进小门,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赵氏君子晴朗的声音远远传了出来: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子贡,余可是日日登高,眼睛都望穿了,就等着你归来!”

  ……

  第121章 义利之辨

  ……

  在乡寺中的石案前铺席对坐,子贡一边饮着加了蜂蜜的甜豆浆,一边思索。

  这赵氏君子,居然能知道夫子前不久对弟子们私下说过的“有朋自远方来”这句话,莫非是哪位师兄弟记述吐露,传到了晋国?

  真的有这么快么?

  而且,这是不是说明,就如同他在半年前就开始关注赵无恤一样,赵无恤也在默默关注着远在鲁国的夫子呢?

  想到这种可能,子贡不由得精神一振。

  不过,虽然乡寺居所简陋,但这所饮的豆汁,还有这光滑的陶盏,价格可不低吧,难道赵氏君子是朴于外而奢于内的虚伪之人?

  然而,对面的赵无恤却仿佛看穿了他想法般,笑盈盈地说道:“子贡所饮之物,在成邑几乎每个国人都能喝到,种了你带来的戎菽之后,希望明年能让野人氓隶们也受此泽惠。”

  他又指了指那光滑的瓷盏:“虽然看似光滑无比,扣之有金玉之声,其实却不贵,仅仅能当两个白陶盏的价钱。”

  “竟能如此!君子之领邑,真是叫赐眼界大宽。”子贡一向估价极准,今日却谬之千里,心中不由得微微震惊。

  赵无恤不以为意,他心里暗道,这些算得了什么,真正的好东西,都集中在新建的匠作区呢。

  当然,在谈生意之前,他觉得还是将两人关系再拉近一些为好,便装作好奇地问道:“子贡此次回鲁国,可见到你的夫子了?”

  子贡便将夫子出任中都宰的事情告知赵无恤,本意是想抬高下夫子的地位,比起原先的一个无职下士,一邑之宰显然更拿得出手些。

  不过赵无恤对此却不是很关注,没记错的话,之后几年孔丘还会一路走高,最终和阳虎一样,宰执鲁国,一个千室邑宰,只是起步而已。

  他关心的,是上次那件事情。

  “对子贡赎人而不取赎金之事,孔子是如何评价的?”

  说到这,子贡就更加惊异了,他觉得夫子和赵无恤最吻合的地方,就是在对此事的看法上。

  当时的情形,子贡记忆犹新,在中都的厅堂中,他和夫子也是对坐席上,讨教此事。

  夫子是这样说的:“赐呀,赵氏君子说得对,你这件事情,做的有失妥当。”

  子贡大惑不解,他问道:“夫子不是教导我,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么?赐弃利而取利,有何不妥?”

  他觉得自己赎人而不取其抵偿之金,是道德高尚的行为,为何赵氏君子和夫子都反对这种做法?

  夫子抚着长须,微笑着摇了摇头道:“圣人之举事,可以移风易俗,吾辈的追求是以身作则,将教导施于国人,让他们学到仁爱之心,而不是自己独自去实行过分拔高的道德。”

  “现在鲁国富者寡而贫者多,若是你赎人而取官府抵偿之金,则无损于义;不取其金,其余鲁国人就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热衷于赎人了。”

  子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