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节

作品:《星空倒影精校版

大麻烦。而在绝对的力量优势的压迫下,游动不定的骑兵却比步兵更容易溃散——尤其是在他们的数量并不优于我们的情况下。

  我们在很短时间内击溃了他们,转而投向我们真正的敌人:步兵。

  是的,步兵。虽说骑兵几乎天生就是步兵的克星,但对于我们来说,当步兵的数量达到一定优势的时候,他们远比骑兵要难对付。再密集的骑兵阵列,当他们开始冲锋时,总是有机可乘的,只要被我们抓住破绽,在内部搅散他们,即便是数倍于我们的骑兵也会败落在我们手中。但步兵阵列却往往是人数众多而又密集坚固的,这对于依靠速度以快速穿插破坏为最有力武器的我们来说,却是致命的损害。即便是我们将敌人杀得四处逃窜,可步兵徒步逃窜的速度是在是太慢了,慢到足以拖慢我们自己的速度,和普通的骑兵一样,成为步兵包围圈中的巨大标靶。这时候,我们总不能说:“请大家逃得快一些,起码像马匹那么快,这样才能把阵型弄散,好让我们大开杀戒。”

  很奇怪,是吗?当你强大到一定程度时,原本弱小的却成了你的天敌。

  而这,正是我们当前的窘境。

  为了阻截敌人,我们必须舍弃合理的侧翼掩杀战术,向着占据绝对数量优势的敌人发起正面冲锋。我们有能力轻而易举地破开克里特人的步兵阵型,像矛尖一样深深地扎入阵列的深处。但是,数量上的绝对劣势注定了我们没有能力扩大这道伤口,或是一鼓作气贯穿整个的阵列。最终的结果只能是:我们被包围了。

  我们被包围了,在我们的四周,几千克里特士兵像酒桶一样牢牢地围住了我们,一步步地挤压着我们的活动空间,将我们压缩到他们阵列的最深处。他们的统帅显然发现我们的危险之处,不再理会查美拉城下的攻城部队,集中所有的兵力转而全力对付我们。

  在我的前方向,越来越多的克里特士兵涌出来,长矛透过密集的人枪刺向我的身体,不时在我身上留下伤痕。尽管我已经加持增加防护力的法术,但阵阵的疼痛仍然频繁地传来,鲜血缓慢但持续地从我体内流失。

  不久之后,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

  经过几乎整整一个上午的拼杀,我们的魔法师们终于榨干了他们的法力,无法再给士兵们提供有力的支持。一个又一个法术效果从士兵们的身上消失,随之而来的,是失去力量之后的不适应。这种不适应让人倍感疲惫,甚至比体力完好的普通士兵也不如。

  当我身上最后一道亮光消失的时候,那空荡荡的脱力感几乎一下子击垮了我。如果不是我曾经接受过卡尔森超常的体质训练,我一定已经因为虚弱而倒毙在敌人的手中了。即便我从密集的攻击中挣出了性命,也明显感觉自己的反应变慢,而敌人的攻击变得凌厉迅速。

  周围,我们的士兵一个个英勇地倒下。即便到死,他们也表现出了一个战士应有的高尚品质。他们将所有的魔法师包围在内侧,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他们阻挡致命的攻击。我不知道这是我们严格训练的结果还是这些年轻人护卫战友的本能。

  “普瓦洛,小心。”正当我奋力搏杀时,身边传来埃里奥特焦急的喊声,随后而来的,是她的一声惨呼。我心里一紧,用尽全身力气拨开袭来的武器,忙转身去看身边的黑暗精灵。

  她倒在地上,一支长矛刺入了她的左胸。那比人类更为暗淡的鲜血阵阵泼洒出来,血液流淌到她的脖颈和脸上。她紧皱着眉头,痛楚地喘息着,原本黑紫色的嘴唇泛出一层苍白。普瓦洛跪在她身边,手足无措地试图捂住她的伤口,呼唤着她的名字。

  “埃里,埃里,回答我埃里。你不能死,你醒醒!”轻佻狂放的亡灵术士此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因恐惧而绝望的年轻人。他费尽心力止住了黑暗精灵伤口涌出的鲜血,而后就只能大声呼唤,用自己的声音来挽救他生命中重要的那个女性。在私下里,他曾经多次拒绝了异族少女的求爱,但那完全只是因为一个年轻男子对生命和自由的热爱。他无数次地私下向我们提起他这个异族的助手,赞美她、歌颂她,将一切美好的词汇毫无保留地用于她。每当这个时候,他的脸上带着割舍不掉爱恋,就仿佛额头上带着奴隶的印记。

  因重视而迟疑,因羞怯而回避,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爱情”。但现在,这一切正渐渐远去,只留下悔恨的泪水和自责的心情。

  克里特人不会给普瓦洛留下两人独处的时间,在他神情恍惚的当口,一柄长矛刺向了他。他眼睛看着那锐利的武器,却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一动也不动。

  “当啷!”我在最后时刻弹开了那柄长矛,长矛失去了准星,擦过普瓦洛的左臂。

  我不知是疼痛还是绝望唤醒了普瓦洛,他抬起头,缓慢地抬起左手,手背上死神之眼的印记此时格外清晰,散发着令人畏惧的死亡气息。

  “是你们,是你们伤害了埃里,我要你们偿命!”普瓦洛的声音平静的就像是无波的湖水,却让身边的我一阵心寒。

  一声声不知所以的咒语从他口中传出,即便是不时擦伤他的兵器也没有中断它。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了解,但我仍然感到他发出的每一个声音都是那么的邪恶,邪恶的令人忍不住即刻就杀了他。

  随着普瓦洛的左手一挥,一道道黑色的光芒散发出来。这是我生平第二次看见那么黑亮的光彩,我还记得上一次看见它时,它产生了一具让人永生难忘的恐怖尸体。

  那道道黑光飞入了地上几具克里特士兵的尸体中。而后,每个人都看见了恐怖的事情:

  那些尸体悠悠地活转过来,拿起他们的武器扑向片刻前还在并肩作战的战友。转眼间,他们的武器上已经染满了克里特人的鲜血。他们行动僵硬,眼中毫无生气,同时也丝毫不畏惧袭向他们的刀剑。尽管只有不足十个,但他们带来的恐惧却已经传遍了整个战场。

  操纵死尸,我知道这魔法,还与普瓦洛私下提起过。这魔法是将亡者的灵魂重新改造,强迫他们回到原本的肢体中,接受施法者的指令。普瓦洛极端厌恶这扭曲亡者灵魂,违背他们的意愿将他们强行制造成杀人机器的法术,称之为“对死者最大的亵渎”。

  而现在,他正在使用这个法术,用自己最痛恨的行径表达着自己的愤怒。看着他冷漠的双眼,我知道他没有失去理智,只是失去了自己的心。

  “噗……”在筋疲力尽之后强行施用法术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伤害,普瓦洛喷出一口鲜血。可他并没有停止的意思,一转眼又重新开始施行新的法术。他已经失去最可宝贵的对象,此时在他看来,连他自己的生命都变的无关紧要了。

  我无法再看他这样继续下去,趁他不备在他后脑上猛击一下,让他昏了过去。的确,他这样做或许能够给我们争取更多的时间,或许能拯救我们更多的士兵,但我实在不能坐视他用这种方法折磨自己,折磨自己的灵魂。与弗莱德相同,普瓦洛也一样是我所珍爱的友人。我宁愿与他共同骄傲地战死在沙场,也不愿意用他的灵魂换取我的苟延残喘。

  “如果你死了,对我来说这场胜利就失去了它的意义”,这是弗莱德对我说的最可珍惜的一句话。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资格将这句话与普瓦洛分享,但我必须这样做。是的,我是自私的。为了我的友谊,我宁愿牺牲的,是更多我勇敢的战士们的生命。为了这点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