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节

作品:《武林画卷精校版

杀掉我们,那又如何,你有这个本事吗?”骆铃被陆无归毫不掩饰的话语刺到,她摘下腰际的一个香囊,冲陆无归晃了晃,不满道:“本姑娘不跟你废话,钥匙就在这里,你来拿吧。”

  香囊捏在少女的玉手之中,叮当响着,隐约能看出一把长匙的雏形。

  盖幽脑门上青筋暴起,就在骆铃一扬手的刹那,他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意。当他忍不住要反击的时候,那股杀意却像波浪一样,刚刚没过盖幽这道堤岸便退了回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陆无归若有所思道:“骆小姐,这钥匙是真的?”

  骆铃冷冷道:“本姑娘的东西还有假的不成。不知你从那里得来镖物的消息,但你处心积虑不就是想劫镖吗?现在见了钥匙,你还不动手?”

  陆无归以食指揉按着额头,道:“我是杀手,是一只来自蚂蚁窝的蚂蚁,你们不信任我,我也明白,认了。如果站在这里的是江浪云抑或是名门正派的四大世家,不知你们会如何对待?”

  骆铃竖起了柳眉,忿忿然道:“四大世家也是闻名不如见面,那个姓方的害我们车毁人亡,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陆无归笑道:“很好,你看看,人的身份并不重要,名门正派未必秉公无私,邪教九流也未必不能合作。这趟镖物的接收人可能是任何人,但恰巧这个人偏偏就是我。我虽是杀手,却不是来杀人的。我满怀诚意愿和远威共同解决这件事。”

  “怎么解决?”

  “一起送达这镖物。”

  “一起送达?我们一起?”骆铃一愣,她完全想不到陆无归会提出这么一个建议。

  盖幽立刻问道:“等等,你的意思是镖物还牵扯到另外一方,蚂蚁窝不是最终受镖的人?”

  陆无归点头道:“很高兴你们终于猜到我不愿说的事情。镖物的去处另有人家,陆某也只是个押镖的罢了。”

  骆铃大失所望的道:“哎?你也是中间人啊,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治疗屈洒,才劫的这个镖哩。”

  陆无归微笑着,没有回话。少女的猜测不是没有依据。蚁王屈洒伤势沉疴,天下皆知。举世皆知屈洒伤于武陵山庄,伤于司马穷途之手。能和司马穷途交手并且遁走不死的,屈洒是唯一的一个。刺敌不成,己遭重创,这是杀手彻底的失败,但是江湖没有人这么看待屈洒的失败。屈洒的伤不是耻辱,而是荣耀。因为他刺的是天下第一司马穷途。逾越武冢,杀上朱崖?天下间有几人够这个资格,有这个胆量?黑暗世界的刺客与杀手视屈洒为真正的王者,甚至不少正派的侠少们也对屈洒的朱崖一刺心生向往。虽然屈洒实际上是伤在司马穷途关门弟子孟千回的剑下,但是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没有对外传播。他们并非替屈洒讳言,此事无须讳言,因为蚁窝界碑上的两字已经代表了一切。

  “向北”。

  如果说杀手有豪情的话,那么就是这两个字了。如果说杀手有壮志的话,那么亦是这两个字。

  屈洒一身伤,但“向北”超越肉体的伤痛。

  冷香蕊参是极其珍稀的疗伤圣药,不说能治愈屈洒,起码也能缓解他的伤势。冷香蕊参采摘入药的时机需在盛放那一刹,据说可以达到活死人,肉白骨的神效。不过,蕊参的花期太久,五百年一开,生性太敏,人体触之即枯。这娇贵的植株很难撑到五百年的花期,医界认为冷香蕊参已经绝种,几乎无人谈论,大部分医书也不再列载以蕊参入药的方子。它神奇的疗效成为传说。而今传说就在陆无归的后背,陆无归对此并非没有一点念头。蕊参对屈洒肯定有用,玄冰寒铁匣保存的冷香蕊参会慢慢流失一些药力,但两三成左右的药力总该还在的。可是他记得清清楚楚,屈洒交代任务时,没有浪费力气说一个多余的字,他幽暗的眼神和平常布置任务时并无两样。屈洒若是想要冷香蕊参,绝对不会一点话外音都不说。

  陆无归明白他该执行什么。

  第三三章 黑森林(九)

  老江湖的思维跳变是很快的。

  从马夫、趟子手、镖师,再到金牌镖头,独臂神剑二十七年的镖行生涯是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摸爬滚打过来的,他曾因醉酒导致断臂,再因断臂重修剑法,久经风雨的盖幽早已习惯站在对手的角度去思考问题、捕捉真相。陆无归非常克制,他的言语行动皆表明其不想和远威冲突。虽然,某次抑制不住的杀机昭示着年轻杀手的内心远非表面那般稳定,但这种焦躁衬托出杀手的行为更真实,陆无归的确想用最低的成本来解决纠纷。杀手提出和远威一起送达镖物,这样不需要拼杀,不需要抢夺,陆无归只需把匣子放到最终方的脚下,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人。至于远威是否相信所谓的最终方,最终方又怎么从远威手中得到钥匙,那些都不关杀手的事。陆无归的选择非常合理。当然,论断建立在年轻的杀手真是下家的基础上。蚂蚁窝竟是镖物的下家?这个靠谱吗?

  盖幽仍然觉得难以置信,他只能说:“我们要达成一致,很难。”

  陆无归摇头道:“这趟镖之所以分成两段,因为它牵涉重大。托镖方面不希望我们知道太多,也不希望我们之间有交流。最理想的情形是镖物顺利到达,我们各守秘密。我不知道庄家是谁,你们不知道最终方是谁。不过,他们算差了我这个衔接点,不是每个杀手都喜欢冷酷固执的解决问题,蚂蚁是有区别的,并且我厌恶完成额外的任务。骆小姐,盖镖头,我们为什么不遵循最轻松的途径呢?既然我碰巧得到了镖物,火拼就更应该避免。如果不想任务失败,我们必须达成一致。我已经不想再反复说这种词句了。”

  “所以你选择把秘密抛给我们,泄密的怀疑和风险都交给我们承担?”盖幽的语气带着几许不平之气。

  陆无归坦然道:“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盖幽收了剑,退至骆铃身旁,躬身道:“大小姐,决断吧。”

  骆铃瞪大了眼睛,盯着盖幽,不情愿的道:“跟杀手合作?”

  盖幽低着头道:“是的。”

  骆铃的大眼睛狠狠地瞪向陆无归,道:“你可千万别耍滑头哦。”

  陆无归还以微笑道:“骆小姐放一百个心,祝我们合作愉快。”

  平地望月,月在山岗。岗上望月,月在溪中。溪中望月,顾影自怜。溪水源自山岗上的一口温泉眼,汩汩水流沿着山坡迂回流泻,在稍有落差的地方形成惊喜的小瀑,在起伏蜿蜒的地方九曲十八弯,溪水星星点点,连成了一条时隐时现的莹莹玉带。此时的夜空星月同辉,光明穿过温热溪水蒸腾的薄薄雾气,照映着山岗林间那名比溪水更灵秀,比雾气更娴静的女子。女子素面无妆,青衣迎风,正是郑世家的郑潭心。一名男子盘膝坐在她的身边,双手抱胸,威武不凡,却是膝上横放着丈六方天画戟的方猎无。

  两个人都是静静地不动,但给人感觉他俩时刻都有可能打破这种状态。他们眺着百十丈外的远处,那里野凫低飞,林木倒伏,高大而茂密原始森林掀起了铺天的烟尘,沉闷的响声隐约的能传到这边山岗来。

  方猎无即使坐着也显得身量雄伟,他捏着指骨发出声声爆响,本自无聊的待着,忽然间兴奋地站立起身,叫道:“潭心,‘逝者如丝’!哈,‘逝者如丝’!有光殿的连这玩意儿也调动过来,我说雷沁的底气怎么那么硬。”

  郑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