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

作品:《武林画卷精校版

吓,在地底疯狂游窜。

  土壤起了一道地浪,急速遁向远处。

  艳冶男子双手连弹,一连十五指,十五道指劲尖啸破空,全部打进翻滚的土浪之中。

  土浪的速度原本极快,可是着了一十五指之后,再无动力,由快到缓再到沉寂,只是片刻。艳冶男子信步走到土浪停止的尽头,俯下身躯,一只手插进松软的土壤之中,似在找寻着什么。他迅疾探到了地底的东西,猛地一拽,竟从土里拉出了一个奄奄一息的人。

  这个人被艳冶男子捏住脖子,发不出声息,露出地表的仅是上半身。这是一个奇特的人,他周身被一层黑凛凛滑腻腻的紧身衣所包裹,双手套着圆锥状的锋利器物,发着嗡嗡的震响声。他的表情充满着恐惧与后悔,望向艳冶男子的眼神尽是求饶的悲屈。

  “地坤堂,娄冬风,很好,很好。”艳冶男子仔细的辨认,平静地说道。

  地底人露出绝望的神色,艳冶男子手上发力,扭断了他的脖颈。

  第三三章 黑森林(三)

  芙蓉丘陵连绵跌宕数百里,其间山幽水静,林木广袤,丘陵中心区域的大片原始森林名唤黑森林,这里常年没有人踪,古木参天,野兽结群,多少年的腐叶烂枝覆盖地表,形成一层松软的土壤层,脚踩在上面发出沙软的响声,像是大地发出的朽败音符。

  夜里无风无雨,赶路少年手中却持着一把伞。

  漆黑的伞,黑得像是隐秘的宝藏。

  少年孤身一人,默默行进着,天上有星辰指路,但这抵不过心中的仇恨牵引。

  金寒窗改变了许多。

  他整个人变得瘦削,他的性格变得沉默寡言,他每闭上眼睛,脑海中就闪回出唐表倒下的一幕。

  心痛什么感觉?

  心痛是麻木不仁,是连痛也喊不出的茫然。

  一路上,金寒窗有空就研究机关,琢磨武功,他在尽一切方法变强。他从来这般渴望变得强大。他追悔起那些浪费的好时光,如果把那些时光串联起来,一心磨练,他是否能跟上父兄的脚步呢?

  溪水淙淙,蜿蜒流淌,如光阴一样无法挽回,如人生轨迹一般难以勾画。金寒窗逆溪而上,远处两双幽冥绿光游移不定,一直跟着少年。金寒窗与高行天、陆无归分开不久,这两头兽就缀在他后面,跟了足有十几里的路程。一个习武少年当然不会怕这两头恶狼,金寒窗倒把两头狼当做了另类的监视信号,野兽的直觉不是凡人能够比拟的。

  微弱的凄鸣,虽然微弱,但却穿透了寂静的夜幕。绿色的幽火熄灭了。

  金寒窗迟疑了一下,没有逃走。他转回身,谨慎的看着溪流的下游。他望见一个人影渐渐清晰,那是一名老者,其人身背十字大剑,脚步苍劲有力,直逼而来。

  那是有光殿长老雷沁,名列长老团序位第五,一个在有光殿位高权重的大人物。

  说到有光殿,他其实是个不太入世的门派。江湖知其强不知其深,对它缺乏了解,而它亦不鼓励门下年轻俊杰到江湖上云游历练。每年只有一两个杰出弟子能够得到踏足江湖的机会。这些放出去的弟子都是能独当一面的栋梁之才,极少陨落。江湖中,凡是报出有光殿名号的没有一个弱手。“荆棘侠”苏几度被誉为有光殿近十年难得一见的后起之秀,此子武功高超,行事果决,颇有大将风度,长老团早列其为重点吸纳对象。如果苏几度成功进入长老团,那他会是有光殿长老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位。这本是顺其自然的事情,但是这一天却永远不会到来了。

  因为苏几度死了。

  他丧在从蚂蚁窝复出的高行天手上。

  此事发生时,雷沁本在闭关清修,得闻这个消息后,他第一时间破关而出,直接请示了殿主,负剑来寻高行天。

  殿内希望之星被人残杀,若不讨个说法,有光殿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雷沁如此想,亦是如此做。

  他首先找到苏几度游历时交好的几名侠少,没有温情的问询,雷沁摆出的是酷刑逼迫。他要的是有用的信息,而不是悲凉的寒暄。事实证明,正是这几人谋算了苏几度。起因无非是苏几度恋上了一名女子,二人相见恨晚,不能自拔。

  爱恋本是人世间最美丽的一种情感,但误的是这名女子早有所属。她是侠少中一人的嫂嫂。更误的是这名侠少亦思慕着他的嫂嫂。

  然后雷沁没有听下去。

  雷沁杀光了所有人,包括那女子。

  月光下,雷沁发色花白,罗刹鬼一般的皱纹溢满整张脸庞,他昂首看月,嗓音沙哑说道:“我有一个视为子侄的后辈,他叫苏几度,年纪和你差不多,度儿的见识,性情,天资甚至样貌都是一等一的好,比你好,比同龄之辈都好,如果他能活到今天就好了。可惜,可惜他还是太过纯真了,不懂人心是多么的险恶丑陋。他死之后,老夫终于承认天妒英才这一说法。金家的小子,所以我不介意让金家也尝尝这种滋味。何况你截杀朝廷命官,犯的是不赦之罪,朱崖更有令拿你,我斩了你,金月游无话可说。我只问你一句话,姓高的在那里?”

  金寒窗感受到了威胁的意味,但是他面不改色道:“抱歉,我不喜欢你问话的方式,另外不知道的事情我也答不上来,我们早已分开。”

  雷沁面上年轮一般的皱纹波动起来。他森然道:“年轻人,斩了你的四肢,把你变成一个蚕蛹的时候,你会哭着求着告诉我的。”

  金寒窗气愤道:“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和高行天非亲非故,他去了那里,我如何知晓?”

  雷沁深看他一会儿,哑声道:“谎言。”

  “你!既然说什么你都不相信,那就刀剑下见个真章,拔你的剑吧。”金寒窗放弃解释,有些道理要放在拳头后面,他释放出了弱者的挑衅。

  “不逃?”雷沁问着,探手向后,握住了大剑的剑柄,缓缓拔出了凶剑。

  这把剑一出鞘,就散发出浓烈的血腥之气。大剑剑镡延伸极长,使剑呈现十字型的外观,月光照映宽阔的剑身,朦胧夜色里似乎能看见剑上的道道血痕,经久不散的血痕一道就是一场屠杀的印记,这把剑已经不知斩过多少人,就是雷沁也不记得了。他也根本不需要记住这些东西。

  温暖的夏夜,金寒窗感受到隆冬的寒意,他的身体僵硬的像一块木头,这是被强大气机锁定的结果。

  雷沁的凶剑简直令人如芒在背。

  金寒窗面对大敌脚踩连环步,横伞于胸,立掌虚印于前,摆了个防御的起手式。

  “逃啊,鼠辈,你为什么不逃,逃到你们设下的陷阱也好,我知道高行天没有走远的。”雷沁踏前一步。

  “我为什么要……”金寒窗一个“逃”字没有发出口,只觉劲风扑面,对面一剑已经斩了下来。金寒窗瞬间撑开锦瑟伞,雷沁大剑正劈在膨胀的伞面。“咝”的一声,锦瑟伞发出泄气皮球一般的响声,绷紧的伞面像是枯萎的花朵迅速憋皱下去,伞骨处的机关“咔嚓”断裂了。

  雷沁本想一招就卸下金寒窗一条手臂,然而少年竟能挡住他的十字剑,这令他颇感意外。

  锦瑟伞的主体是一把伸缩自如的伞枪,此外它还配了可以弹射伞骨的机关。青州一战,锦瑟伞耗损得不轻。金寒窗闲来无事就修补加强锦瑟伞的诸般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