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作品:《武林画卷精校版

陆无归让金寒窗三招弃剑,他也要让陆无归三招丢剑。

  金寒窗瞪大了眼睛。

  一剑扫过,陆无归剑仍在手。

  宁维德却收了剑,神色尴尬。

  全场气氛凝重。

  场中的少年面无表情的看着手腕,那里缓缓的一线殷红,鲜血便淌了出来。

  鲜血流的寂静,交融四周的静隘无声。

  宁维德俯身拜倒,沉声道:“在下一时失手,不想竟伤了公子,诚惶诚恐,请主上责罚。”

  陆无归回头看向他的父亲。

  座上人依旧无言。

  金月游长身而起,肃声道:“维德,你如此不知深浅,看我回去不重惩于你,蠢材,还不替六公子包扎伤口。”

  宁维德靠前,少年却不受,他向座上一拜,提着剑径自去了后院。

  金寒窗看见少年腕上的鲜血一滴一滴的落,看见陆伯父的眼睛淡漠如常,他忽而明白了陆无归傲从何来。

  少年的傲气来自于他的自尊。

  那是剑在人在,剑狂人亦狷的自尊。他生来就被训练如何保卫这种自尊。

  他被教导,在这个世界上能保卫的只有这自尊。

  此乃家训!

  星点迤逦的血迹看在少年金寒窗眼里,宛如一记无声长啸。

  可是而今,骨子里那么狂傲的一个人竟会轻易低头。

  变了,这天大的变化让金寒窗有点不敢相信。

  他瞄瞄陆无归的手腕,夜色下看不清楚他就弯下身子凑近去瞧。

  陆无归手腕一翻,上面隐约可见一条淡淡的疤痕。

  “每次不相信我的话,就来看我的手腕,你这怪毛病什么时候有的?那天倒也多谢宁叔手下留情,否则我这只右手早就废了。”

  金寒窗直起身来,纳罕道:“真的是你啊,但为什么不像你呢?你说的那人姓甚名谁?连你也这么服气,老子倒想去会会他。”

  陆无归眼中带着笑意,道:“你去了等于自投罗网。”

  高行天猜测:“朝廷的人?”

  “独眼侯。”陆无归声音很轻,但这三个字无疑是三块沉湖的巨石,份量十足。

  金寒窗惊叫:“独眼候居右禅?”

  陆无归点头:“是居右禅!”

  高行天脸色阴沉。

  陆无归道:“居右禅自刑部退休,就隐居在盘古路开天岩,开天岩是盘古路的出口。居右禅梅妻鹤子,从不离岩,我们若去十分有八分能撞上他。”

  金寒窗敬仰道:“居老侯爷在任时,主管天下捕快差役,是天下捕快的老祖宗。的确不能杀,杀不得,而且他老人家两袖清风,德高望重,为官时不光办了不少大案要案,也清肃了不少枉法的恶捕,杀不得杀不得,不,这事,想都不要想。他老人家选择在此隐居,就是为了震慑蚁窝吧?”

  陆无归不置可否。

  江湖传言居右禅之所以隐居开天岩,的确有压制蚂蚁窝的意图。

  开天岩幽静宜人,是个好居所。选择在开天岩退休也是居右禅本人自愿,不过背后难保不有更深的考量。官府明里看似放任蚂蚁窝不管,可是放个武功卓绝、德高望重的公侯在开天岩,无疑是暗示蚂蚁不要太无法无天。

  杀心难扼,但以德镇之。

  高行天沉吟道:“居右禅也不是杀不得!”

  陆无归诧言:“你要得罪天下所有的捕快?你要背上残杀贤德的骂名?”

  金寒窗瞪着高行天,只吐出两个字:“畜牲!”

  高行天解释道:“我只是说可以杀,没说一定要杀他。我们定要从盘古道出窝,这条路是走定了。”

  金寒窗听的连连点头。

  高行天续道:“如果他一心清修,不找麻烦,自与我们无事。如果他硬要阻我们出窝,通风报信,管他不该管的事情,那就休怪我无情。挡我路者,我向来还之以死路,神佛不计,何况区区一公侯。”

  金寒窗听了这后半段就不舒服了,怒道:“就你那两下子,休要狂言。居老侯爷武功盖世,功力已入化境,就你一把破刀,去了无异于束手就擒。”

  高行天冷问:“传言只是传言,他年事已高,又眇一目,还能有当年几分功力?”

  金寒窗气道:“欺人年迈伤残,更是猪狗不如。”

  高行天道:“人有许多地方本就比不上猪狗。不过你的鼻子是个例外,比狗还灵,一点鱼腥也能给你引来。”

  金寒窗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吃人嘴短,何况与人骂架。

  高行天道:“事不宜迟,现在就动身,到时若撞见居右禅,见机行事就是。”

  金寒窗叫道:“不睡一夜再走啊?”

  高行天道:“不怕地坤堂的蚯蚓偷走你的脑袋,你就在这睡吧。”

  陆无归忽道:“如果开天岩还有其他人在,那又如何?”

  高行天道:“你是指谁?居右禅桃李满天下,交遍十五州,常去看望他的人不少,但总不至于撞上司马穷途吧?”

  陆无归道:“开天岩出现司马穷途亦不足奇,他俩都是老臣,交情极深。”

  高行天冷道:“你怕了?”

  陆无归望着茫茫夜色,犹疑道:“走西边,小心谨慎也是可行,一定要走盘古路?”

  高行天决然道:“我是一定要走的。”

  金寒窗毅然道:“我也要走。”

  陆无归叹道:“走就走吧。”

  第十三章 晴色

  三天之后,金寒窗的眼圈就黑了,困意缠得他像落不下的夕阳,总在上演一幕幕触底反弹。

  他只在心底守着一丝清醒。

  眼皮子每一次重重砸下,都在消磨这一丝清醒。着丝清醒越来越薄,愈来愈淡,世界渐渐朦胧,他真的支持不住了,金寒窗好想把自己软软的铺在地上,一梦方休。

  金寒窗抵抗的仰起头,天色阴沉就像他的眼圈。

  再来回看看那两个杀手,只见陆无归殿后,高行天开路,俱是龙精虎猛。

  为何独我困意恹恹?

  金寒窗投降道:“我要睡觉!”

  高行天在前方头也不回,喝道:“不行。”

  “我要,啊哈,啊哈。”金寒窗再次费劲张嘴,已是哈欠连天,他告饶道:“我走不动了,其实也不是走不动,啊哈,实在是困得不行了,你们先走吧,我找个地方睡一小会儿,马上就去找你们。”

  身后的陆无归悠悠道:“大侠,有人等着你去救啊,这样怎么行呢,想一想小寡妇哀怨的眼神你也不能睡啊。”

  金寒窗脚下被乱石一绊,险些摔倒,他驳斥道:“你只是强撑不睡惯了,我看啊,你第一次三天三夜不睡觉也好不了多少,我不是大侠,啊哈,啊,我是凡人啊,啊哈。”

  陆无归笑问道:“什么样的凡人?”

  金寒窗困怔怔的道:“对,凡人,一个有恻隐之心的想睡觉的凡人。”

  高行天插言道:“你是好色之徒罢了。”

  金寒窗懵然道:“好色?我那里好色?”

  “看你救的人,无不是姿色姣好的美妇。天下有恻隐之心的常人多的去了,为何这些事情只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