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作品:《锦衣王侯精校版

!”

  “几位王官请了,下官乃是锦衣百户杨承祖,特来王府求见周王千岁,还望几位通传一声。”

  那几个门官听他报了家门,面带不屑之色。“锦衣百户,很大么?我们这里还有两总旗呢,一个百户今天没当值,否则你也看见了。我们千岁正和年夫子谈论文章,他未曾说完正事,一概不见外客。千岁的虎威,谁敢惊动于他,你且下站,在下面侯着。你没看那么多人排队么,你怎么就能插队进来,眼里还有没有规矩两字了?”

  这个时代的锦衣衙门又称恩荫寄禄之所,因其无定员编制,不少人都把自己的亲信部下安排个锦衣身份,只为多占一份钱粮,多弄一个官身。像这周王身为藩王,虽然眼下没了权柄,但毕竟是天家血脉,给自己的门官搞几个锦衣名额那还不成问题。

  这些人听他只是个锦衣百户,也就不放在眼里,锦衣百户狗,若是东厂或是西厂内行厂的,他们可能还要在意在意,锦衣卫的官,太不值钱了,不必往心里去。

  杨承祖一见,忙从怀内伸手,取了两张文稿出来,向上一递“几位王官,下官这里还有一份重要公闻,你们只要交到千岁手里,包准他推掉那什么年夫子的文章而接见于我。此事事关重大,于周王千岁身上有莫大干系,还望几位不可耽搁了。”

  他递交文稿时,手上已经夹带了一锭二十两的元宝。这次查抄金宅,收获巨金数万两,像这样的元宝,他身上带了好几个,倒是不愁门包钱。那几个王官听说事关重大,用手接过文稿,掂了掂分量,彼此对视一眼,皆想到:确实这分量不轻啊。

  周王是个闲散藩王,平日里府上很少来实权人物,除了榨不出半点油水的穷酸措大,就是些商人。像这一出手二十两的门包,在京师或许不算什么,在河南周王府的门官眼里,分量可着实不轻。

  一名门官道:“既然如此,你把马交给我,我替你栓上,免得待会走失了或是被哪位才子借了去。你且在门首里坐下,我去给你弄壶茶,咱们千岁的脾气你是不知道,一谈起文章来,什么都顾不得了。我说哪位老哥替这位锦衣官爷跑这一趟……”

  他边说边看了杨承祖交来的名刺,这门官是识字的,脸上忙堆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杨承祖杨百宰,失敬失敬。您在我们开封,那可是数的着的人物,在下也是仰慕的很了,这个朋友我是一定要交的。”

  那些书生见有人插队成功,不免聒噪起来,那门官将面孔一板“你们嚷嚷个什么,谁若是再胡言乱语多嘴多舌,冲撞了王爷的虎威,就别想从帐房支一文程仪!”

  听说孔方兄有难,这些书生就都没了火种,个个做了锯嘴葫芦。只在心里暗骂鹰犬坏事,奸佞误国,堵塞了言路,让自己这等大才子不能得见千岁金面,实在是该死的很。只盼着千岁明查,不见这个锦衣官,或是干脆让门上一通乱棍将人打出,方出了自己心头之气。

  过了不到半柱香的光景,却听门内一阵脚步声音,一人高声道:“投书的杨百宰在哪里?快带小王去见他。”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声。

  杨承祖方从板凳上站起身来,就见一名门官在前引路,陪出一个头戴束发紫金冠,身穿织锦团花袍的公子来,这人三十出头年纪,生的玉面薄唇,面白如玉,是个极俊的相貌。只是身形瘦削,面带病容,走起路来一步三摇,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人吹倒,说是个男人,不如说是个大姑娘。

  “小王爷……没错,就是小王爷。小千岁,我是您的文友戴四海啊,咱们前两个月还说要一起出版诗集的,文稿我已经带来了,您拔冗看一下吧,若是没问题,咱们就能出版了。只要五十两银子,只要五十两银子,我保证您的名字出现在京师的文人之中,河南才子,河南第一才子也没问题啊。”

  这名书生嗓音洪亮,喊的声传半里,可是那位公子仿佛连听都没听到,眼里只剩了一个杨承祖这个锦衣武臣,三步并做两步走,两步当做一步行,几步就抢到杨承祖面前道:

  “怎么,你就是那位锦衣杨百宰?小王乃是周王世子朱勤熄,父王抽身不便,特命小王前来迎接世兄。这些个奴仆可曾简慢了世兄?若是有的话,您只管开口,我家的家法,绝不宽恕。此地不是讲话之所,来来来,随我里面说话。”

  第八十四章 周王府(二)

  小王爷这个态度,不但杨承祖搞不清,就连几个门官也都搞不清楚情况。再怎么样,这里也是周王千岁府,堂堂天家贵胄,还用的着卖一个小小锦衣官面子么?要是江彬亲至还差不多,他一个百户,用的上?

  这些人哪里知道,现在周王府的书房内,周王朱睦木宣正对着眼前一个白发萧然的老者施礼道:“年夫子救我,年夫子您一定要救我啊。小王糊涂,贪图一点小利,跟着龚怀恩后面,想要发点小财,天知道会惹上这等祸患啊。”

  那位年夫子年望久乃是本地宿儒,曾放过一任学政,如今退隐归林,乃是河南文坛泰山北斗般的人物,平日里与这周王算的上一对文友。他在京师内还有不少弟子门人,消息极是灵通,只见他将一封书信放在桌上,用手轻轻敲打着,而一旁放的,就是杨承祖拿来的文稿。

  那份文稿其实并不出奇,就是那些丐帮弟子在河南大街小巷里张贴的揭贴,周王原本也见过几份,并没在意,只是命令王府的下人把它们都撕了了事。若是没有年夫子在,这揭贴递上来,他也未必会引起十分的重视,只是眼下年夫子面色凝重,语气也格外的严肃。

  “千岁,老朽与你也算是多年交情,有几句话,必须得跟你说在明处,否则就不配称朋友二字了。京师来的书信,你已经看过了,天家震怒啊,那揭贴的内容,实在是犯了天家的忌讳。而且这次的内容,与前次白衣贼的可是不同,内中多涉及天家隐私,宫闱秘事,非是百姓所能知。这其中的干系,不用我多说吧。”

  这个时代的大明,还没有一个系统性的舆论战概念,但是民间对于口水炮的威力,谁也不敢小看,毕竟舌头根子下面压死人,这是谁也不能否认的一点。上次白衣贼之乱时,虽然赵燧也命人到处张贴揭贴,但内容大多是流于表面。比起泼妇骂街的水平并没高明到哪去,最多是说说正德信任奸佞,所用非人等等。

  可是这回,却是有鼻子有眼的,说他不是孝宗子嗣,乃是张太后从外面抱养的儿子,冒认帝王血脉。这其中还夹杂了不少宫闱秘事,显的干货十足,越是有文化的,反倒越是要琢磨琢磨,这事怎么感觉看着有点像真的?

  要知道眼下血统论还是非常吃香的理论,老百姓臣服天子,是因为他是真龙血脉,如果你的血脉不真了,我们还凭什么拥护你?而能把谎话编的这么有鼻子有眼的,只能说明编谎的,也是圈子里的人,这不是赵燧那等土鳖能搞出来的瞎话。

  再者说,光是否定正德的血脉没有什么意义,他不是你也不是,光否定他有什么用?稍微推测一下就能得出结论,这次揭贴事件的幕后黑手,很可能就出在朱家内部,搞臭了正德天子的名声,自己就可趁机出来,取而代之。毕竟藩王也是姓朱的,来个二次靖难,也不是不可能。

  据说正德看了这揭贴后大发雷霆,把江彬叫来痛打了一顿之后又赏他黄金百两,玉璧十双,让他抓紧破案,只要将这炮制伪书的人捉出来,必有厚赏。而嫌疑目标,指向的就是各地的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