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作品:《锦衣王侯精校版

,杨承祖也不理他,就这么一坐。反正这事闹到这个地步,衙门里必然有人要出面,总不能就这么干挺着。

  果然过了不到一盏茶的光景,却听外面有人咳嗽一声“这是怎么搞的?衙门怎么闹成这副样子,这还讲不讲一点朝廷体面了?真是,不知所谓。”

  只见房门口站了一个官服的中年人,这人身形不高,体态微胖,身穿绿色常服,上绣犀牛,正是本地县丞刘庭宣。那焦榕本来是闭目装死,口内不停的发出哼哼声,可是这刘县丞一露面,他却似得了华佗妙术救治,登时睁开眼睛,大喊道:“二尹救命,锦衣卫杀人了!”

  县衙内知县称大尹,县丞称二尹,又有尊称为二老爷,地位仅仅次于知县一人而已。那刘庭宣的腰把子不算太硬,乃是举人大挑得的官职,不过在本县内也算个人物,前几天大闹香满楼时,救出的人里,也有他一个。

  只是他见到杨承祖时,却没有张嘉印那般亲热,只略一拱手“杨百宰一向可好,您不在小旗所治公,来到我这滑县衙门,不知有何贵干。这户房乃是县衙重地,涉及钱粮赋税各项开支,尤其是这里的许多底帐十分珍贵,若是损坏了,可是不好修补。没了底帐,将来衙门的税收就要成为大问题啊。您的人在别处如何,小县不敢多问,但是在衙门里,总要讲点体面吧。”

  杨承祖心道:你上来就这么说话,看来焦榕的后抬八成是你。他心里要为铁珊瑚出气,也就恨上了焦榕的靠山,把脸一沉道:“刘二尹,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们衙门的人调系我的爱妾,还有理了不成?”

  刘庭宣道:“有这等事?焦榕,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调系了杨百宰的爱妾?”

  “二尹,绝无此事,卑职冤枉啊。这铁氏来到户房,说是要把小铁庄的三十亩田地,过到杨承祖杨百户名下。按说这事,我们户房只是走个手续,也没什么要紧。可是卑职不久前接到个状子,乃是成福寺的僧人递来的,说是有锦衣官借丧期逼间民女,还夺去僧田三十亩。这牵扯到僧产的事,卑职哪敢大意,只说是仔细访查一番,再行计较。这铁氏见我不肯答应,居然卖弄丰情来勾引我,见我不肯就范,又恼羞成怒,仗着学过几手把式,将户房打的稀烂,还打伤了咱们的一名衙役。”

  铁珊瑚听他如此一说,气的脸色发白,心头乱跳,忙看向杨承祖。见他面沉似水,只当他是真信了这话,一时间只觉得万念俱灰,眼泪滚滚而落,抓住杨承祖的手道:“夫君,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原来如此。杨百宰,你听见了吧。另外,本官这里,也正好接了份状子,似乎与你有点牵扯。有人告你拐带民女,间污良女。铁中英新死,丧期之内如何能够嫁女?再说铁珊瑚幼时已有婚约,且有婚书为凭,你这纳妾的事,依大明律不能做数,理应将其发还原配。本来你这私自诱间民女的事,也要按律治罪,不过咱们都是官府中人,总要讲个体面,依我看,你就与她的丈夫谈一谈,赔上一笔银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总好过人家越衙上告,把事捅上天吧。”

  铁珊瑚大惊道:“什么婚约?我从没许配过人家,几时有了什么丈夫,你不要血口喷人。”

  刘庭宣把脸一沉“放肆,这里什么时候轮的到你讲话?若是按乡下的规矩,像你这样的女人,就该沉了潭。也就是你那丈夫心好,还可要你,还不赶紧把手拿出来,拉拉扯扯,成什么模样,真不知道廉耻二字怎么写么?”

  杨承祖却是怒极反笑“哦?还有这等事?当初在铁家庄时,我可没听说过她还有男人。我倒要问一句,她男人姓字名谁,家住哪里,什么时候定的亲事。总不能随便抓过一个男人,就说是她原配吧。”

  “那状纸上写的明白,乃是铁家庄邻村的村民钟阿四,其父钟顺与铁中英同是少林俗家弟子,彼此论为师兄弟,因为最是投契,故此当初指腹为婚……”

  他刚说到这,那边的铁珊瑚已经大叫道“胡说,全是胡说。钟阿四比我大十四岁,乃是个无恶不作的泼皮,他爹与我爹早就不来往了,我爹说过,他们家是穷鬼,绝对不能认这样的同门,否则会被连累,折损银两。怎么可能跟他指腹为婚,又如何个指腹法?”

  刘庭宣勃然道:“你也是公门子弟,怎么如此不懂规矩?本官未曾问你,几时轮到你说话?如果再敢放肆无礼,信不信本官现在就把你拿下,押回你相公身边?”

  杨承祖此时却猛的站起身来,一抬腿,踢翻了焦榕身前的公案“好大的口气!今天杨某倒要看看,谁敢动我爱妾一根手指头。”

  第五十一章 争妻(一)

  他这一踢公案,刘庭宣也有些挂不住“反了,简直是反了!这里是滑县衙门,不是你锦衣卫所,容不得你放肆。来人啊,将这女子铁氏给我锁了,谁敢阻拦一并擒拿,天大的祸事,由我承担。”

  杨承祖冷哼一声“你承担?你承担的起么?这是滑县衙门,不是你县丞的家,你真以为自己说了算?”

  “哼,在这县衙门里,自然是本官说了算。”刘庭宣的意思是,这里是县衙门,是我们的地方,我说了不算,难不成你个锦衣卫头脑说了算?

  可是他这话刚出口,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哦?原来这滑县衙门,是刘县丞说了算,如此说来,本官看来是该挂冠而去,交印让贤了。”

  刘庭宣听这声音耳熟,忙回头望去,直吓的打了个冷颤,连说话都有点不来利索“县……县尊。您听我说,我方才的话,不是那个意思,是跟这杨承祖说的,不是跟您说的。”

  要知道,二尹和大尹别看就差一个字,那差的距离可不是一点半点。张嘉印是刘庭宣的顶头上司,刘庭宣的考绩就掌握在张嘉印手里,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要是恶了张嘉印,有的他罪受。

  认为二尹可以和大尹分庭抗礼的,那是根本没搞清楚大明的官场情势。至于说大明律云云,谁要是混官场还讲大明律,那纯属没活明白,趁早滚回家里种田,免得留在位子上害人害己。

  刘庭宣可以在杨承祖面前拿份,是因为锦衣卫不是他的直管上级,而且他后面还有靠山。可要是对上张嘉印,那他是连半点底气都没有。尤其他方才那话也实在是犯忌讳,这话说的像是他要篡张嘉印的权,任何一个上官也不会高兴部下有这种言论,若是不及早解释清楚,人家怎么收拾自己也不算过分。

  可是张嘉印却没理他,而是径直往户房里走,刘庭宣不敢再挡路,只好把身子一侧,放张嘉印进去。张嘉印四处打量了一圈户房,眉头一皱“岂有此理!”

  焦榕见县尊发话,忙道:“没错,就是岂有此理!您看看,这帮锦衣卫眼里,根本就没您这位县尊,他们到了咱的衙门里,胡闹一通,搞的实在太不像话了。”

  哪知张嘉印却是把眼一瞪“咄!大胆的焦榕,本官看你焦家是几代的老吏,乃是老成可靠之人,才放心把户房交给你。你怎么如此怠惰公务,将个户房弄成这份模样?再看看你自己,是喝了多少酒,才把自己摔成这个样子?如此模样如何办公,简直丢光了衙门的脸面,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焦榕只觉得五雷轰顶一般,这局势怎么成了这样,张县尊是哪头的?别看他被杨承祖救了命,可是这种救命之恩扯淡的很,做官不是做混混,最终决定立场的是阵营,而不是私人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