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作品:《锦衣王侯精校版

 如果说自己不交香油钱,佛祖震怒,肯定是要船翻仓毁的。可自己交了香油之后,少林大师们做的也就是为他念经祈福,如果说要为他去对抗平虏伯,那些大师们脑袋没有坏掉,应该是干不出这火中取栗的蠢事。

  再者说来,正如杨承祖所说,少林寺是很厉害,可也不过是有皇帝的手书匾额而已,比起江彬的关系,终究是差的远了。可是自来善财难舍,入袋的钱再掏出去都觉得肉疼,更别说是让别人平白分走一股。他只好无力的抗辩道:“杨少爷,不是我要钱不要命,实在是这漕帮表面风光,实际上也有许多开支……”

  “这么说就不对了吧,九爷。猫有猫道,鼠有鼠道,我们锦衣卫吃的是个消息饭,于你漕帮收益,难道心里就没个数的?我们入这一股,所得并不多,能破费的了几个?再说贵帮人多势大,难免鱼龙混杂,内中难免就有些不法之徒。若是有心人借题发挥,我看你这坛主之位,也不怎么安稳。九爷有偌大家私,不为自己想,也该为你的儿女想想,总不能让子孙后代受了连累不是?若是你跟我们锦衣卫联成一线,咱们就是一家人,谁要敢攀诬九爷,我第一个放他不过。”

  他沉吟了片刻又道:“我也给九爷交个底,我昨天因缘际会,救了张县尊。在县尊面前,也算说的上话,日后若是贵帮里有谁不幸为县衙拿去,我也为九爷关说关说,递个人情。再者,卫辉府的段户侯那,我也是能说上话的。这次军饷的事,段户侯也是伤透了脑筋,若是九爷能替户侯了了这心事,户侯一高兴,说不定你就能做卫辉府的坛主,而何必屈居于小小的滑县呢?”

  他这一软硬兼施,赵九雄越发感觉难以应付,心道:好个厉害的杨家小子。以前只知道他爹是有名的杨大胆,他有家传的拳脚功夫,不过一个匹夫而已,被人架空了权柄,都无力夺回。怎么今天一见,传言皆都不实?这小子把自己这个老江湖挤兑的无路可走,若说他是个匹夫,自己又成了个啥?

  现在对方是水火并济,两下夹击,自己又该如何?如果还是拂了对方的面子,恐怕下场就不大好了。人家不仅点出了平虏伯,又说出了段千户乃至张县尊。若是再不让他入股,也就是说得罪的不是他一个,而是这所有人。漕帮不会倒,可是漕帮的帮主不一定不会倒。

  这些年漕运兴旺,漕帮内部也几番风云变幻,就拿这滑县来说,黄河还是那条黄河,力夫还是那些力夫。可是这滑县的坛主,不知有多少就被人扔进黄河喂了甲鱼,由后任者取而代之。今天杨承祖这么大张旗鼓而来,未尝没有广而告之之意。如果自己真恶了他,焉知不会有些卑鄙小人趁机投靠,要出卖漕帮利益,换取自身发达?

  到了那时,有了锦衣卫及衙门的支持,自己也不过是黄河上一具无名尸而已。事实上,他这个坛主之位也是这么得来,前任坛主的姨太太和闺女,现在都成了他的姨太太。若是自己死了,那自己的姨太太和闺女,不也就成了别人的小妾?

  终究是家大业大输不起,他只好拱手道:“杨小爷,您说的对,是赵某自己的眼窝子浅了。别的不说,只冲交您这么个少年英雄,这个股就值得。不知您手上有多少银子,打算入多大的股份?”

  第二十三章 恩威并济

  他这话的意思,当然不是打问杨承祖要出多少钱,而是想问问,他到底有多大胃口,一年想从自己身上割去多少肉吃。哪知杨承祖却一本正经的算道:“九爷,小的是个后生晚辈,不比您这老前辈家大业大,那点小钱实在拿不出手。算上我现在住的房子,以及白马坡的四十八亩上好水浇地,全部家私也不超过七百两。我再去找人借点,凑够一千两银子入股,不知道您老人家意下如何?”

  他是真想入股,而不是空口说白话?赵九雄微微一愣,要是对方想入好汉股,只要随口说个数字,自己就得认。事实上,大多股份都是这么个入法,而像杨承祖这么仔细计算的,就说明他真有入股的诚意,而不是单纯靠权势硬拿。

  杨承祖又道:“九爷,我方才说的话,您大概以为是手段,实际我说的是事实。您的眼光如果只放在滑县一地,未免格局太小了一些。咱们河南这条黄河,年年闹水,年年让父老乡亲背井离乡。可是话说回来,这条黄河也是一个聚宝盆啊,只要漕运畅通,就能给沿河父老带去无数红利。这些都是真金白银,谁不赚,谁就是天字一号的傻子。我是锦衣,不想入漕帮,可是我确实是想跟九爷互相帮衬着,在这个好时候发上一笔大财。”

  他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漕帮每年赚着无数银钱,也愿意使钱打点,可是自古来宁堵城门,莫填海眼。光是三节两寿,给伯爷上点孝敬就行了?说句不客气的话,天下那么多人,你们送的礼物,伯爷未必就记在心上了。当然,你们要是不送礼,伯爷就一定会记在心里。整个河南的漕帮,就没有一家帮着伯爷筹措军饷的,也没有主动让锦衣卫入股的。只要你九爷开这个头,我就敢上本章为你请功,我不敢说这本章能落到伯爷手里,但我敢说,一定能落到宋指挥手里。只要宋指挥将来见伯爷时提上一句,你九爷还怕不能飞黄腾达?”

  “再说这股份一入,咱们就是一家人,彼此之间就有个关照。像这次逆贼的事,我若是贪图你的家业,只要咬住不放,难道你不破出一半家产打点,这事能过去?眼下么,我分的分红是出自漕帮的公帑,落下的交情,却是咱两实打实的私交,九爷您是个老前辈,这点事还想不明白?我这股份也不是白拿,不光真金白银入股,还会借几副官衔牌和官灯出来,单就这省下的税款,一年下来怕也不少了吧。”

  “我别的不敢保障,贵帮如果跟锦衣联成一线,几十个军余名额,我说了算。您想想,您手下这干好汉要是穿上官衣,那得是什么样的威风啊,这里面的关窍,不用我多说了吧。”

  大明此时商税废弛,不过正德天子用钱的地方多,也要在商税上想些办法,各处钞关比起以往要严格了不少。虽然漕船自身不接受钞关制约,可毕竟不是所有商船都能夹带。还是有行商要支付赋税,想要逃避税收的最好办法,就是借几副官衔牌晚上再挂几盏官灯。

  这样一来,遇到钞关搜检,只需要说一句自己是某某大老爷家的船只,那些钞关就不好为难。毕竟大家同朝为官,彼此得讲个面子,不能伤了同朝情分不是?只是这官衔牌和官灯,也不是那么好借的,毕竟借出去不在自己掌握之中,万一运了什么禁物,自己也要跟着吃干系。

  赵九雄有财无势,于官府而言,只能算爆发户,却不算真正的缙绅人家。输捐报效时,他头上的摊派格外重些,偶尔还会被指派为粮长承担粮税之责,官衔牌更是想也别想。

  杨承祖与张嘉印新晋拜了把子,别的事不敢说,借一副官衔牌出来还是没有问题的。可是赵九雄听他述说之后,心里却是起了一番波澜。原本他对于杨承祖今天来硬入一股的行为,打心里不痛快,若不是自己家大业大,江彬凶名远播,非要跟他拼上一拼不可。听他这么一说,心里那点不痛快的劲,却是烟消云散,反倒是一把抓住杨承祖的手道:“杨公子,你可曾定了亲?老朽不才,家里有几个丫头,你不如挨个挑上一挑,你相中哪个,我就把哪个送你做老婆,再陪送一半家产做嫁妆。”

  他几个儿子都不成器,皆没有继承家业的希望,今天杨承祖一番分析点播,尤其是点出股份不过是漕帮公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