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作品:《锦衣王侯精校版


  如果没有柳氏的话,杨承祖真是不想管这个闲事,反正自己和张嘉印没交情,他被剁了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可是既然娘开了口,自己怎么也得揽下这事。而且坐吃山空也不是个办法,如果能借这个契机,把锦衣卫重新掌握住,那陋规常例能收上来,不也有个进项不是?

  说到底,他赵小山不是那些一穿越之后就想要改天换地,排队枪毙的主人公。他想的很简单,吃好喝好,安心在这过一辈子。至于其他的事,他不想过多的搀和,怎么给自己多弄些收入,那才是真的。再说自己也十七了,快到娶媳妇的时候了,手里是不是也得存点钱使?

  在这个背井下,那些老锦衣接了这小侄子的贴子,说是要请到家里聊几句,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时候就不好不给面子了。大家心里有数,这时候,正是把这小旗推到风口浪尖的时候。

  如果从他嘴里说出来不救人,哪怕日后上峰追究下来,也有这个当头的顶着,雷劈不到自己身上。如果他说要救人,那正好趁机说道说道,救人不是不行,但是这责任谁负?万一他要是真锦衣卫呢,这个雷谁来扛?再说了,救人有白救的么?这个好处费的事,他也得给担保啊。

  说到底,还是钱压奴婢手,艺压当行人。谁让杨承祖岁数小,官职低,资历又浅呢?如果杨大兴还活着,扶持自己儿子逐步锻炼,倒是没了这些麻烦,眼下就只好干挨着了。

  杨家的小院里多了十几个锦衣,那些帮闲的军余,还没资格进院子,就在胡同里找地方或蹲或站,黑压压一片,全是人头。弄的这一条街的大姑娘小媳妇,全都不敢出门。

  在院子里,本地锦衣的二把手,总旗衔的王忠王老爷子,手拈银髯正在那指桑骂槐“好你个焦榕,你眼里是把我们锦衣卫当成后娘养的了?合着别人不去碰这个雷,我们就得去碰?今天你必须跟老爷子我把这事说明白了,说不明白,咱们没完。你们大老爷出了闪失,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自古来刀枪无眼,这要是有了点什么意外,责任谁负?”

  这王忠今年都过了六十了,身子骨倒是还那么硬朗,骂起人来嗓音洪亮,半天不带缓气。他论起来,还是杨大兴的长辈,只是这官职一直上不去,被杨家的后生晚辈压了一头,他心里能痛快才有鬼。

  借着这个机会,他既要发出自己的声音,也是在表明一个态度,姓杨的小子,你得明白尊老敬老,在滑县这片,不是你想指挥人就能指挥的动的。

  杨承祖毕竟两世为人,还看不明白这个?当下微微一笑,朝众位一施礼“几位叔伯,各位老前辈,小子我跟您几位面前,就是个孩子,说话到与不到,您别跟我一般见识。按说今天这事,确实不归咱们管,可是有一节,一帮子外地来的锦衣卫,到了咱滑县不拜码头,直接上香满楼抓人要钱,这眼里还有咱滑县的爷们没有?他们眼里没人,咱还用给他面子?再说,你们想想,能带队来抓知县的京师锦衣,难道说都不认识字么?”

  这年头识字是特权,其实直到天朝建立之后,识字才变成一个大众都能享受到的福利。在那之前,遍地都是文盲。

  锦衣卫这种机构出文盲确实很正常,可是一队敢抓七品县令的锦衣,如果都是文盲,这又有点不正常。他们如果一个认识字的没有,这驾贴怎么看啊?

  “所以小侄分析,这事十有八酒,就是一群趟将,冒了咱锦衣的身份去架票。这事办的不地道啊,他们得银子,咱锦衣卫背锅?要是不教训教训他们,以后咱在河南八府,也就没法混了。再说张大令,那也是场面上的人,咱只要保全了他的脸面,他也不会让咱们下不来台,总归是在一个县城里混饭吃,彼此还是多照应点,没坏处。”

  “杨家大小子,那你的意思是,这事咱锦衣卫管?可是即便他们是趟将,那也是十几号人,要是有了伤损,这事算谁的?”

  第五章 彼此甩锅

  王忠这话里的意思,其实还是要钱。大明朝的事,说到底,都是钱的事。慢说是营救一个县令,就是去剿倭寇打北虏,也是要先付开拔银,再给菜食金,否则一样指挥不动部队。皇帝不差饿兵,锦衣卫同样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精细人。

  杨承祖知道,如果自己强行下令去救人,这些人多半也得虚应故事去一下,不过那效果可就说不好,也许谁一不留神单刀出手,张嘉印就能直接提到正六品了。再说这些人都是自己的前辈,真要翻了脸,以后这个地方,自己还就没法混了。

  不过对于他们的反应,他也早有准备,二话没说,只是回到房里对柳氏道:“娘,那箱子还是得给我用一下。您放心,也就是过一手的事,等张县尊救出来,该是咱的还是咱的。”

  柳氏自然不能出去和一群粗坯见面,只是坐在炕边上,手里紧抱着一个小木箱子,两眼发直。听了杨承祖这话,似乎有些舍不得,但最终还是把盒子递过去道:

  “承祖,这份家业本来就是你的,你想怎么用,娘哪能有二话。就算是回不来,娘也认了。说来要不是我个妇道多嘴,你也不必掺和到这么大的事里。你千万当心啊,保住人才是要紧,钱财只是身外物,娘在乡下也有间老房子,咱们终归有地方住……”

  杨承祖只好又磕了个头,来到外面,将箱子掀开,露出一片白花花的银子。“我们杨家几代锦衣,也没积攒下什么,全部的老本都在这。这里有二百多两银子,外加我们在白马坡四十八亩地的地契,连这所房子的房契都在。左右折一折,大概能折出六七十万钱,无多有少,就全当给各位叔伯发的一点犒劳。只要咱们把张县尊完好无缺的救出来,豁出命去,我也得为大家再讨一份恩赏。万一交手的时候有了什么伤损,各位只管找我说话。”

  他这一大包大揽,就算是王忠都有些不好说话。毕竟杨家几代锦衣,也并非没有人脉,边缘化杨承祖,那是因为他资历不够。可要是说把他挤兑到当卖家产的份上,也有点说不过去,人家杨家也有三五知己的。王忠自恃身价,倒是拉不下脸来再说小话,但一旁自然有人帮腔。

  杨大兴的结拜兄弟宋连升把脸一板“大侄子,你这是跟谁来劲呢?老前辈这话可不是冲你说的,用的着你出来冲大个?这衙门口的事,咱管就不错了,花掉了脑袋,也是他们衙门口掏钱。没钱发犒劳,就让他们自己借钱给几位大老爷买棺材去,咱犯的上么?这是你爹卖命的钱,可不能这么糟践,赶紧收起来。”

  “宋叔,您这话是向着我我知道,可是这事,我既然揽上了,也就得管下去。这个钱也就算我先垫的,张县尊是讲究人,还能赖了我的帐不成?那个焦榕,你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在这干什么,赶紧去给大家买点酒肉,咱们商量商量,怎么救人才是正经。”

  焦榕像孙子似的被支使着出去买吃喝,可是心里却乐开了花。小畜生,你不给我面子,不肯让你后娘嫁我,早晚让你知道我的厉害。你这钱垫出去容易,想要拿回来,却要过我这户房的手。到时候不折腾的你主动把你后娘献出来,我就跟你的姓。

  这十几个锦衣卫倒也不好意思真去拿杨大兴的钱,毕竟好歹也是同袍多年,这么个拿法有点说不过去。还是王忠道:

  “咱们是自己爷们,不要讲究这些俗礼。我信的着你小子,知道你不会黑了我们的钱。不过外面那些军余,全是跟着咱们混饭吃的,自身连军籍都没有,都指望外快过活。